聽了爺爺?shù)脑?,我全身都麻了?/p>
見爺爺穿鞋下炕,那條大黑貓“喵嗚”一聲就竄下地來,跟著爺爺出了門。
我莫名有點(diǎn)擔(dān)心,追上爺爺問道:“爺爺,你以前見過詐尸嗎?”
爺爺沒看我,一邊走一邊搖頭:“沒見過。”
我心頭一涼,既然爺爺連詐尸都沒有見過,那他肯定也不知道伏尸之法,但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表情,不像是心里沒底的樣子。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爺爺身后來到張大侉子家,張大侉子依舊坐在地上猛吃,此時(shí)他的肚子已然鼓了起來,跟懷孕了一樣,但是嘴里還是一直吃個(gè)不停。
大家看到爺爺來了,似乎都有了主心骨,紛紛向爺爺身邊靠攏。
小翠這時(shí)也擠到我的身邊,一臉驚恐的問爺爺:“老叔,這……這是咋回事?”
爺爺冷冷地“哼”了一聲:“他不是活人。”
一聽這話,眾人“嘩”一聲。我再仔細(xì)看了張大侉子一眼,果然見他目光呆板,表情蒼白,眼睛里沒有一點(diǎn)神采。
旁邊一個(gè)人顫著聲問道:“老孟啊,你懂得的多。你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這難不成了詐尸了?但是也沒有聽說過詐尸的還能說話呀。”
爺爺一指小翠說道:“那你得問問她,她做的好事,自然會回來找他!”
大伙一聽這話,臉色一變,聽爺爺這話,好像是小翠要故意害死張大侉子一樣。
小翠“嗵”一聲就跪在我爺爺面前。
小翠的聲音都變了聲:“老叔,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知道我做錯了!”說完掩面哭了起來。
爺爺嘆了口氣,說道:“小翠啊,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他去十里磨盤啊,你知道那是個(gè)什么地方??!”
聽了爺爺這話,我的心臟不由突了一下,聽爺爺那意思,是小翠故意叫張大侉子去的十里磨盤??闪钊瞬唤獾氖?,張大侉子在村里生活的時(shí)間不長,但是再怎么也有幾年了,關(guān)于十里磨盤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料想他也聽說過。
這樣說來,張大侉子不可能僅僅因?yàn)樾〈涞囊痪湓?,就去十里磨盤送死啊。
我隱隱感覺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但是怎么個(gè)不簡單法,自己又想不出來。
張大侉子還坐在地上,不住往嘴里塞著東西。
爺爺不知道從哪里拿了把剪刀遞給我,說:“去把他的頭發(fā)剪下一綹來。”
聽了這話,即便是光天化日,又是眾目睽睽,我不也由全身打起了擺子。
剛剛爺爺已經(jīng)說了,現(xiàn)在的張大侉子已經(jīng)不算是活人,我現(xiàn)在去他頭上剪頭發(fā),那不是找死嗎?
我不解地看著爺爺,并沒有動。
爺爺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爺爺在這兒。”
在我聽到這句話時(shí),我心里稍稍有了點(diǎn)底。
爺爺通陰陽斷生死的本事我從記事起就開始聽說了,再加上這些年的耳濡目染,知道在這時(shí)候爺爺絕對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
當(dāng)下轉(zhuǎn)過頭,一步步向張大侉子走去。
這時(shí)眾人都不說話,屏息寧神地望著我,所以周圍靜了下來。我聽到張大侉子咀嚼食物的嘴里發(fā)生“喀吱喀吱”的聲音,雖然是酷暑三伏天,我卻感覺全身陰冷。
再靠近的時(shí)候,我似乎聽到張大侉子一邊吃東西,一邊在嘴里呢喃著什么。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身體很有節(jié)奏的在抽搐。
當(dāng)我走到張大侉子身前,穩(wěn)了一下狂跳的心臟,正想拿起剪刀時(shí),卻聽見張大侉子嘴里低語的內(nèi)容。
“陰陽路,石磨盤,十人去,一人還……”
他隨著自己抽動的身體很有節(jié)奏的反復(fù)吟唱著這句話,那聲音難聽得很,我感覺骨頭都快酥了。
我來不及多想,飛快地拿起剪刀,拿手輕輕扭住他的一綹頭發(fā),伸出剪刀“嘶”一聲就剪下來。
與此同時(shí),一陣陰冷的風(fēng)“呼”一下吹了進(jìn)來,將堂屋里的黃紙靈幡吹起來,灑得滿地都是。
一聲慘厲的貓叫,爺爺腳邊的貓如臨大敵,全身毛發(fā)根根乍起,尾巴豎起來,跟一根鐵棍一樣,警惕地望著坐在地上的張大侉子。
我心說不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個(gè)時(shí)候,張大侉子慢慢轉(zhuǎn)回頭來。
他下身沒有動,只是將頭慢慢轉(zhuǎn)過來,整整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的腦袋“嗡”一聲,一片空白,只能感覺著心頭“咚咚咚”如同捶鼓一樣。
我看到張大侉子的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睛里的眼瞳如同針尖那樣小。
張大侉子直直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又說了句:“陰陽路,石磨盤,十人去,一人還!”
然后沖著我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這時(shí)候我才發(fā)現(xiàn),從張大侉子嘴里發(fā)出來的,居然是女聲。
這詭異的一幕把我嚇傻了,我受不了他那逼人的眼光,掙扎著想向后退,但是全身軟軟地提不起一點(diǎn)力氣。
張大侉子卻慢慢低下身子,陰冷的笑容停留在他臉上,居然慢慢向我爬了過來。
眾人一看這個(gè)情景,都嚇得臉色發(fā)白,如果不是爺爺在場,我估計(jì)早就跑了。
“妖孽,你敢!”
爺爺在這時(shí)發(fā)出一聲暴喝,伸手一把將我拉回來,搶過我手里的那綹頭發(fā),飛快地放在那桿煙袋鍋里。手下一刻不停,變戲法一樣另一只手上就出現(xiàn)了一張黃符,輕輕一抖,那黃符“噗”一聲自行點(diǎn)燃,而后拿燃燒的黃符點(diǎn)著了那綹頭發(fā)。
頭發(fā)在煙袋鍋里燒的飛快,一股惡臭一下子就彌漫了整個(gè)空間。
爺爺把煙袋嘴放入口中,猛吸一口,吐出一口濃煙向張大侉子的臉一噴,張大侉子呆了一下,突然大叫一聲,就像一只靈猴一樣,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飛快地竄出去,又回頭看了我一臉,而后消失在院子門口。
爺爺?shù)哪侵缓谪埧窠幸宦?,也如同離弦的箭一樣追了出去。
眾人還沒有從震驚中醒過來,直到爺爺卻身體歪了一歪,倒在地上,這才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把爺爺扶起來。
我忙撥開眾人來到爺爺身邊。見爺爺?shù)哪樕懿缓?,隱隱籠罩著一種濃重的青黑色。見此情景,我大驚失色,看著爺爺毫無生氣的臉,不由哭了出來。
爺爺無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喃喃地說:“孩子,別傷心,這都是命。”
說完向小翠看了一眼,說:“今天我這么做,不為你,你不用自責(zé)。以命換命,這是天意。”
小翠臉上陰陽不定,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眾人七手八腳將爺爺送回家里,便各自回去。
爺爺一直咳嗽,躺在床上起都起不來。
那只黑貓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一直沒有回來。
我倒了碗溫水端給爺爺,但是他擺了擺手,示意我把水放到一邊。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誰也別恨,這是命。我活不過今晚,但是……咳咳……但是今天沒把那孽帳降住,怕是日后來為難于你。”
我早已是淚流滿面,看著他的臉,那青黑之色更加濃,慢慢說道:“爺爺,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送你去醫(yī)院。”
爺爺緩緩地?fù)u了搖頭:“天意弄人,這件事本來不想把你牽扯進(jìn)來,沒有想到到最后還是脫不了這造化。也罷,也罷……”
說到這里,爺爺本來失去生機(jī)的眼睛里,猛地精光閃動。他坐起身來,拉住我的手,說:“凡兒,別怪爺爺,從今以后,你,就是本門弟子,以后心存大道,度化世人。”
我懵了,根本就不明白爺爺在說什么。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爺爺?shù)臐L燙的煙袋就印在我的腦門上。
我全身一顫,就想往后躲,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發(fā)覺自己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動。
皮肉相煎傳來“滋拉滋拉”的聲音,一股烤肉的氣息傳入我的鼻腔。我瞪大眼睛,忍受著額頭傳來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順著那疼痛涌入我的皮下。
這時(shí),爺爺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暴喝一聲:“三清道祖,八方神魔,今有孟齡昌傳大道于孫兒孟凡,銅心加印,案頭點(diǎn)血,五行三界,百邪不侵。”
說完拉過我的右手,“噗”一聲,一口血噴在我的手上,而后伸出手指在手上畫著凌亂的符號。
爺爺畫得很快,但那符號看起來很繁瑣,畫完最后一筆,爺爺?shù)娜黹_始猛地顫抖了起來。
仿佛是用盡最后的力氣,爺爺慢慢攤起手掌,蓋在我的手掌上。
一時(shí)間,如撕心裂肺一般劇烈的疼痛令我不由自主的抽回手,但是爺爺?shù)氖秩缤F鉗一樣有力,絲毫抽不出來。
我疼得冷汗淋淋,跳著腳大聲叫道,疼痛通過手掌,似乎彌漫到我身體的每一處毛孔。
我的意識慢慢被剝離,身體也開始無力。
我聽見窗外有聲音傳來,轉(zhuǎn)頭一看,只看到那只黑貓不知道何時(shí)正坐在那里,像一個(g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輪回的智者那樣一動不動,深遂的眼光直直地看著我和爺爺。
我眼前一黑,腦子一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