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邋遢的年輕男人跑出去后,我站在門口等。
等了小半天,我才看見剛才那年輕人優(yōu)哉悠哉的叼著一根油條回來,他看到了我,大吃一驚,似乎是才想起來還有一個人在這里。
“我說你是來干嘛的?遠(yuǎn)方親戚?”年輕人的話語很隨意,嘴里咀嚼著油條,嘴角冒出油來。
我聳聳肩,搖了搖頭,“哦,不是。”
“那你來干嘛?是不是搞推銷的?”
……
聊天中我知道了這年輕人叫王成,父母早亡,有一個大哥,一年前和大嫂搬到娘家去住,這里就只剩下大學(xué)上了兩年,還剛剛失戀的王成。
我直接和他說明了來意,直奔他的先祖王蘭。
王成的樣子雖然邋遢,但骨子里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少爺脾氣,聽他三言兩語隨口回應(yīng)祖上的事。
他家在父輩之前,確實(shí)是富裕之家,但到了他這一代,又被打回了原形。
我和他扯了半天,他總是能把我的話扯得很遠(yuǎn),我根本插不上話。
都聊了一個早上,我還是沒把想要借一件祖上傳下來的物件說出口。
眼看就沒話可聊了,王成突然瞇起了眼,一手掏著耳朵,一手指著我問:“說了半天,你是想問一問我家有沒有古董之類的,你想買?”
我果斷搖了搖頭,別說買古董,我連給他交學(xué)費(fèi)的錢都沒有,用錢來解決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王成失望的嘆了口氣,重新躺到床上,似乎不打算再搭理我了,我趕緊將他拽了起來,問:“這么說你手里真有你祖上王蘭傳下來的東西?”
“沒有??!”他一臉毫不知情地看著我,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剛才聽到我沒錢買失望個毛線!”
“我沒貨,你沒錢,兩個都是傻B,我那是為我倆感到悲哀,不行嗎?”王成鄙夷地看著我,我一時語塞,他翻身又要繼續(xù)睡覺。
這哪行!我又將他提了起來,“兄弟,我是沒錢,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試著提出來,我會盡力達(dá)成,只是我必須借用你家祖上的一件遺物救命,你得幫忙!”
“救命?”王成坐了起來,打量了我一番,戲謔地說:“遺物還可以救命,你當(dāng)我是傻B?。?rdquo;
“你沒見過哪知道這不可能!”我真恨自己沒從鐘寧那里學(xué)得兩手,好在這種時候唬一唬這些愣頭。
王成也沒反駁我的話,坐在那里,兩眼珠子轉(zhuǎn)得飛快,很快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打了個響指,湊了過來,“不瞞你說,我剛失戀,而且孤苦一個人,我此時想要一個女朋友陪我度過這段難熬的歲月,我看中了一個姑娘,你幫我搭線,成功了之后,我就告訴你我祖上的墳在哪里。”
“我去!”我被這小子嚇出了一身冷汗,你就算是告訴我墳的位置,我也不敢去碰??!
但這個念頭馬上被我打消了,其實(shí)還是可以碰的,只要我不亂拿。
似乎事情這么快就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我便開始詢問他說的那姑娘是誰。
王成嘿嘿一笑,小聲告訴我,“那姑娘叫賀蘇娜,是他的青梅竹馬,只是人家現(xiàn)在看不上他了,說是嫌他窮。”
我內(nèi)心暗自吐槽了一番:說到這里我就不樂意了,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活脫一個乞丐,這已經(jīng)不是人家姑娘嫌棄你沒錢了,光是你態(tài)度就不端正,人家正常姑娘會看上你才怪。
“嘿,你這是什么表情,你嫌棄我干啥,你現(xiàn)在可是有求于我,這什么態(tài)度。”王成翹起了二郎腿,隨手從草席上抽了一根草,叼在嘴里,半瞇著眼看著我,“要不這樣,如果你感覺幫我迫害人家姑娘讓你很不爽,你就幫我富起來唄!”
“幫你富?”我說著,指了指自己,我都窮的叮當(dāng)響,怎么幫他富起來。
王成終于沒了耐心,撇了撇嘴,閉上眼不再搭理我,我干嘆了口氣,問他:“那你覺得怎么樣才算是富?”
王成想了想,坐了起來,鄭重地告訴我:“至少得讓我有份工作,夠養(yǎng)活我,而且工資不低,活計(jì)不累,重點(diǎn)是我喜歡。”
“……”
我告訴他我會幫他想辦法,便回到了家,鐘寧聽我的講述,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的要求不過分,但聽你說他似乎是一無是處,唯一愛好就是睡覺做白日夢,那你覺得他適合什么工作?其次,你確定他手里有可以找到王蘭的信物?”
我被鐘寧問得說不出話來,但也不無道理,只是我現(xiàn)在這副身體,只要到戶外,就渾身難受,先前待在王成家的時候,基本都是頭重腳輕的狀態(tài),哪還來得及思考這么多。
鐘寧也沒再追問,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辦法,急忙回到他家去了。
晚上的時候,鐘寧提著一個紅布袋子和一瓶2.5L的礦泉水來到我屋里,放到地上。
他的紅布袋子“哐哐當(dāng)當(dāng)”的響,似乎里面是些鐵器,而且又大又圓。
我想打開看看,他點(diǎn)頭說行,我打開袋子一看,里面就一個銅盆和一串銅鈴,還有一個用紙剪的小人。
“這是你家的洗臉盆?”我打趣地問,鐘寧點(diǎn)點(diǎn)頭,很得意地說:“也只有你才敢用它來洗臉了。”
我沒搭腔,看鐘寧的樣子很嚴(yán)肅,便退到一旁,屏息凝神看他的動作。
他拿出一個黑色方木盒,以及一支小毛筆,方盒里是暗褐色的液狀物體,味道很大,我聞到的第一股味道,是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但隨后就只聞得到一股奇特的清香味。
“這是什么?”
我好奇地湊了過去,鐘寧用毛筆蘸著那液體便在盆的內(nèi)側(cè)畫了起來。他說這叫濕砂,我“咦”了一聲,如果他是在畫符,用的應(yīng)該是朱砂或者墨水之類的,兩者結(jié)合也有可能,那怎么就叫濕砂了。
鐘寧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我只好把還沒問出來的問題咽了回去。
只見鐘寧全神貫注的在那里畫著,我越看越不對勁,他畫的似乎不是符文之類的,只好湊過去看一看,誰知道他在那只銅盆里畫滿了各種姿態(tài)的小人!
“……”
我看了看他,發(fā)現(xiàn)他畫的滿頭虛汗,似乎很費(fèi)精力,便不敢打擾他。
約摸過了半小時,他終于畫完了,我將毛巾遞給了他,又倒了杯水,便迫不及待的問他這是要做什么。
鐘寧這才向我解釋,濕砂諧音‘尸砂’,其實(shí)是用人的尸骨、朱砂以及百種陰性植物混合而成的顏料,它的特性是遇明水而化,遇陰水而通靈。
鐘寧說:“你的時間不多了,而且我算過王成這一世的命運(yùn),根本受不了貴人的扶持,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否則運(yùn)滿則喪,助他反倒成了害他,所以我打算讓王成入靈通夢。”
“入靈通夢?”我嘀咕了一聲,雖然不是很理解這是什么意思,但大體我是能猜出了。
鐘寧是打算給王成織一個美夢而已,看來王成現(xiàn)實(shí)中富起來的念頭是實(shí)現(xiàn)不了了,我是真心想幫他的,結(jié)果到頭來還得騙他。
回想起聊齋里曾記敘的胡姥姥助王成成就事業(yè)的故事,再與此時的王成對比,我不禁感慨起來,我果真不是當(dāng)貴人的料。
看了看天色,鐘寧又繼續(xù)忙活起來,他把那礦泉水瓶里的水倒進(jìn)盆里,盆的外面立刻凝聚了一層細(xì)密的水珠,可見這水的溫度之低,而銅盆內(nèi)側(cè)所繪畫的小人,似乎活了過來,在水里扭動著肢體,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緊接著,鐘寧拿出一根針來,他看了看我的手,我很不情愿的將手伸過去,他利索的在我中指上戳了個小洞,擠出一滴血來,滴在他帶來的紙人身上。
鐘寧告訴我,“待會一入夢,你就可以操控夢境里的一切,但時間有限,也就三小時,你要在這短時間讓王成將王蘭的遺物交給你。”
我聽了,不免有些激動,按他的意思是說待會我可以隨心所欲,心想事成。想到這種情況,我開始想入非非,繼續(xù)幻想下去,鐘寧喊了我一聲,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干咳了兩聲,有點(diǎn)不好意思。
“你可不要浪費(fèi)時間,我請了這些靈兵來助你織夢,也是消耗很大精力的,這次不成功,我很難再這幾天里再請一次。”鐘寧又叮囑我一番,我連連點(diǎn)頭,示意鐘寧可以開始。
鐘寧將那個沾了我血的紙人放到水里,它竟直直的站在了水里,而原先繪制在盆里的小人,竟似乎從盆壁上跑了下來,圍繞著紙人跳起了舞。
“這也太神奇了吧!”我看得目瞪口呆,回頭看鐘寧,他的臉竟模糊起來,四周仿佛起了蒙蒙一層白霧,我看到鐘寧的嘴動了幾下,但聽不到他說什么。
眼皮異常沉重,腦子里也混亂成一團(tuán),仿佛有千斤重物一下子擠進(jìn)腦袋里,十分的脹,耳朵里也如同灌了水一般,堵住了外界的一切聲音,最后,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被水沖刷后的顏料,一塊塊脫落,只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