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大媽看著蕭天一直搖頭：“我說小伙子，人家這里正難產呢！你就別在這里添亂啦！”接著又好心地號召圍觀的人群道，“大家都是住在這附近的街坊鄰居對吧，一起幫忙想想法子，誰還沒個特殊情況對不對？”
大家都點頭，紛紛獻計獻策。
“可咱大老爺們又沒生過孩子，我們能有什么法子？”棒球帽咧嘴一笑道，“不過我倒是能肯定，120十分鐘之內肯定趕不到，倒不如把孕婦送到附近的私人診所去，診所里頭好歹還有個大夫在那里，總比躺在這大街上強得多是不是！”
“這種棘手的事情私人診所誰敢接盤？剛聽那小妹子說是個臀位，臀位最難搞，必須做剖腹產手術才行！私人診所就算肯接受，也沒能力處理呀。當年我生我家娃兒時就是個臀位，非剖腹產不可呢！”熱心大媽頗有經驗地說道，“你們說這家的男人也真是，真夠粗心大意的，難道就不知道早一點送老婆去醫(yī)院待產嗎？”
“這可不能怪男人，很多孕婦的預產期會提前，誰能料到這個是吧？”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道，“不過胎位不正確實很危險，先不說肚子里的孩子，弄不好連孕婦都有生命危險的！”
霍小玉聽到這句話，心頭猛一震，抹了一把眼淚，抬頭沖那金絲眼鏡橫眉怒目：“閉嘴啊你！死烏鴉嘴！再咒我姐，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姑娘，你先別急，”那大媽又說話了，“人家也不是危言聳聽，當年我要不是送醫(yī)及時，真說不準結果是個什么情況呢！你現(xiàn)在趕緊聽聽孕婦的胎心音，一般像這種情況，胎兒在肚子里很容易發(fā)生窒息的呀！”
霍小玉的心頭又是一震，但那位大媽的話提醒了她，她趕緊把耳朵貼在孕婦皮球一樣的肚皮上，側耳靜聽。
以前她總喜歡纏著她姐要聽小外甥的胎心音，所以她知道聽胎心音的部位。她雖然只是個少女，但每次聽到小外甥的胎心音時，她都覺得美妙、神奇、不可思議，像一個生命的奇跡。
她把耳朵貼上去，可除了腸鳴音，她并沒有聽到她姐肚子里有任何生命的跡象?；粜∮竦哪樴У匾幌戮桶琢?，難道小外甥窒息了？
只看小臟辮的神情，蕭天一意識到不妙！如果他再不出手，估計那母子倆都保不住！說難聽點，很可能是一尸兩命！
“聽不到胎心音了吧？”蕭天一低頭看著她一笑道，“那只有一種可能，羊水一破，導致子宮回縮，胎兒窒息，心跳停止！”
霍小玉驀地抬頭看他，眼神已沒剛才的犀利，只剩下驚恐，她隱約覺得這鄉(xiāng)下小子的話有些道理?？蓡栴}是她姐的情況這么危急，不是一個懂點醫(yī)學皮毛的人能處理的！
“讓我看下脈總可以吧？光天化日之下我還能把你姐怎么樣對不對？”蕭天一在小臟辮旁邊蹲下道。
“我看這小伙子不像什么壞人，”熱心大媽在旁邊勸了小臟辮一句，“這年頭遇到這種事都是躲得遠遠的，這小伙子還主動往前湊，也許他真懂一點醫(yī)術也說不準！”又扭頭對蕭天一道，“不過小伙子，你要知道插手這種事，萬一出了什么意外，到時候你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你可想清楚啦！”
蕭天一感激地對大媽點點頭，見小臟辮的警惕有所松懈，他沒猶豫，直接伸手搭住了那少婦的腕門。
剛一搭上脈，蕭天一心里就叫聲不好！趕緊把耳朵貼到孕婦肚皮上尋找胎心，一連換了三個部位，都沒聽到，最后他的耳朵在孕婦左下腹停留下來。
“還好，胎心音還有，”蕭天一抬起頭笑了一下道，“不過很弱，很紊亂，說明現(xiàn)在腹中胎兒情況很不好！”
霍小玉眨眨眼睛：“我怎么沒聽到？”
“因為你笨嘛！”蕭天一笑笑道。
“喂！”霍小玉杏目圓睜，“你再說一次！”
“你在這個位置聽聽，”蕭天一指著孕婦左下腹道，“因為羊水破了后，胎心音的位置可能會轉移的懂吧？”
霍小玉半信半疑地把耳朵貼上去，果然又聽到了熟悉的胎心，只是與平時她聽到的大不同了。以前的胎心音不僅有力，還很有節(jié)奏，像滴答滴答的鐘表聲一樣美妙。
“我在想……”蕭天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孕婦是不是合并了臍繞頸？”
霍小玉怔了一下，趕緊點頭道：“對對！是有臍繞頸，圍產期做B超就檢查出來了！可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僅有臍繞頸，孕婦還有嚴重的妊娠高血壓對不對？”蕭天一聳聳肩笑道，“現(xiàn)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霍小玉氣得直想踹他，但她極力忍住了，“那你說現(xiàn)在該怎么辦？”她露出求助的目光。
這個鄉(xiāng)巴佬只把把脈、聽聽胎心，就能準確判斷出用大醫(yī)院的醫(yī)療設備才能檢查出來的既往病史，也許他真的很懂醫(yī)術！
霍小玉今年十七歲，暑假過后即將成為江城醫(yī)科大學中醫(yī)學院的大一新生，他曾聽中醫(yī)學院的吳老講過中醫(yī)診病有“神圣工巧”四個層次之說，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圣，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而知之謂這巧。眼前這個鄉(xiāng)下佬通過一切一問就能體察出病情，至少到了工與巧的層次了吧。
“我看這小伙子還真有兩把刷子，”熱心大媽在邊上笑道，“既然小伙子沒上過學，那他的醫(yī)術不是來自祖?zhèn)?，就是來自師承了?rdquo;
“撤！絕對是蒙的！”戴棒球帽男子嗤之以鼻道，“現(xiàn)在的中醫(yī)大夫不都是靠蒙靠忽悠的蒙古大夫嘛！厲害的中醫(yī)早就失傳了！”
蕭天一沒理會周圍人的議論，他斂心靜神，極力排除外界干擾。中醫(yī)看病不借助現(xiàn)金的醫(yī)療設備，全憑醫(yī)者自身敏銳的洞察力，只有在診病時心靜如水才能洞察到天地萬物間細如纖毫的瞬息變化。
“必須馬上采取措施，否則悔之晚矣！”
當蕭天一再次抬起頭來時，表情竟十分嚴肅。
霍小玉不停地看手機，還在猶豫，因為再等十幾分鐘，120救護車就會趕到。但她并沒意識到孕婦連這十幾分鐘都已經不能等了！堅持要等120，無異于等死！
此時少婦已變得非常虛弱，喊叫聲已變成呻吟，面色煞白，嘴唇青紫，渾身冷汗淋漓，頭發(fā)濕漉漉地黏在臉上，連同身上的孕婦裝都已半濕。
“哎呀！不好啦！大出血啦！”那大媽突然失聲驚叫。
蕭天一和霍小玉的目光同時向孕婦下身看去，只見刺目的鮮血汩汩流出，地上瞬間就積了一灘血。而且那灘血正在向周圍擴大。
圍觀的人群禁不住都驚呼起來。
這下可把霍小玉徹底嚇懵了，她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哪見過這陣勢？瞬時就六神無主，幾乎下意識地一把抓住蕭天一的衣袖，失聲求救道：“那要怎么辦？你倒是趕緊說呀！說呀你！”
蕭天一搔搔后腦勺說道：“先止血止痛，再糾正胎位，最后催產分娩！”
“要怎么樣做？”霍小玉的聲音都抖了，嚇哭了，“嗚嗚……你快說呀快說呀！姐，你沒事兒吧？姐……”
“說了你也不會懂，”蕭天一聳聳肩道，“你只要點頭，我馬上采取搶救措施！怎么樣？”
蕭天一從小跟老爺子在山里長大，沒見過太多世面，平時爺孫倆看的病人都是那些淳樸的山民。但老爺子曾告誡過他，外面的世界跟大山里不一樣，看病最好要征得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同意，否則很可能會鬧出醫(yī)療糾紛。
蕭天一當然不太懂什么叫醫(yī)療糾紛，不過爺爺?shù)脑捤麉s牢記于心。
霍小玉緊咬著下唇，緊盯蕭天一看了兩秒鐘，終于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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