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御書房內(nèi),穆啟皇遞給蘇丞相一封奏折,“丞相如何看?”
蘇丞相接過后細細查看,謹慎問道:“蒙國要派使臣前來?這是為何?”目前大燕國并沒有舉國同慶的喜事,所以沒有邀請別國使臣前來慶賀。
穆啟皇笑答,“來聯(lián)姻。這使臣中據(jù)說有當(dāng)今蒙王最看重的王子和公主。”
蘇丞相猜測,“莫非是東哥公主?”
穆啟皇忍笑點頭。
“那還是?”
穆啟皇還是點點頭。
這可如何是好?“可將軍已經(jīng)成婚了!”
蒙國的東哥公主傾心穆晟奕,自從她三年前十五歲成年后,年復(fù)一年來派使臣來大燕國想結(jié)秦晉之好,但穆晟奕卻是避而不及,這事朝野上下皆知。
“成婚亦可再娶,丞相應(yīng)當(dāng)知道,這不是借口。”
是,大燕國男子多有妻妾,而蒙國更是有一夫多妻的傳統(tǒng),蘇丞相問:“皇上是打算同意聯(lián)婚?”
“蒙國開出的嫁妝很豐厚,值得考慮。”穆啟皇又遞來一封奏折。
“蒙王果真看重東哥公主。”蘇丞相無奈道。
穆啟皇摩挲著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綠扳指,“天下五分,我大燕地處南方,有著五國中唯一的優(yōu)良出海口,其余四國若想出海只能依仗大燕,海外財富數(shù)之不盡,我大燕于他們四國就像一只攔路虎,攔著他們?nèi)ヂ訆Z那誘人的肥肉。”
“蒙王打算用一位公主和一千匹名駒來換取蒙國經(jīng)大燕出海的優(yōu)先權(quán)。”蘇丞相下結(jié)論。
穆啟皇頷首,“蒙王自然沒有明說,但打的主意瞎子都能看出。”
“蒙王果真是個生意人,提出的交易的確很吸引人。”蘇丞相苦笑。
“雖然一直以來五國相安無事,各國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但他們哪個不是打著大燕的主意,要是我們松懈一點,可能哪天在睡夢中就會落得個亡國的下場。我大燕雖然國富民強,但論戰(zhàn)爭實力還是不及地處內(nèi)陸的四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沒有優(yōu)良的戰(zhàn)馬,蒙國疆域遼闊,有著水草豐富的草原,他們又擅長育馬,幾國之中,他們的馬是最好的。”
“皇上已經(jīng)有決定了?”
“仍需考慮,蒙國來使半月后才來,還容朕再考慮考慮。”
“是!”皇上都不問自己的意見了,恐怕心中早有計劃,聽剛才的話語,恐怕聯(lián)姻之事勢在必行,只是東哥公主嫁入將軍府后,那長笙?
蘇丞相憂慮著心愛女兒未來可能的境遇,突然想起袖中還有封長笙寫給皇上的信,有點搖擺不定不知該不該呈給皇上。
“丞相還有事?”穆啟皇見他面有難色,開口問道。
蘇丞相就勢拿出信,雙手呈上,“這是小女長笙寫的。”
“哦?”穆啟皇帶著疑惑和好奇的接過,好笑的看著忐忑不安的蘇丞相,“丞相要不一起看看?”
“不敢不敢。”
穆啟皇帶笑著搖頭,這蘇丞相做事真是一眼一板的,不過這弟媳私下寫信給兄長,怎么看都覺得有點不對勁,更何況是皇室中人,難為傳信的蘇丞相了。
信很快被打開了,短短六個字“皇上,您說得對!”,瞬間讓穆啟皇有點摸不著頭腦,片刻之后才明白這含義。
“哈哈哈,”穆啟皇開懷而笑,真是個妙人。
“皇上?”一邊候著的蘇丞相困惑不已,這長笙究竟寫了什么?
穆啟皇仔細的收好信紙,“這是秘密。”見蘇丞相聞言后更加不安,穆啟皇好心解釋了句,“丞相放心,之前朕提點過長笙如何與晟奕相處,這會她只是來回報下情況。”
蘇丞相聽后果然眉頭紓解,“多謝皇上提點!”
穆啟皇體諒他的擔(dān)憂,出言安慰:“聯(lián)姻此事,丞相不必過于擔(dān)心,朕必定不會做有害大燕之事,”稍停頓后補充一句,“也不會以晟奕和長笙作為代價。”
“是!”蘇丞相暫時松了口氣。
又過了一日。
穆晟奕被召入宮。
“十天后,蒙國的東哥公主要來訪。”
“我馬上要帶兵到晉城訓(xùn)練,半個月后回來。”還沒坐下喝口茶,穆晟奕就被穆啟皇這消息震驚得跳起來,立馬想出了個借口離京,打算離那公主遠遠的。
“可以,”穆啟皇很大方的抬手示意他離去,“等半個月后回來時,就是你與東哥公主的成婚典禮。”
“我有夫人了!還是皇兄您親自下旨賜婚的!”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穆晟奕不得不轉(zhuǎn)回來。
“原來你還記得?!”穆啟皇故作驚訝道。
穆晟奕氣憤不已的來回踱步,“她究竟來做什么?”
“來跟大燕做筆買賣,順便給東哥公主招婿聯(lián)姻。”
“我成親了,讓她找別人!”
穆啟皇搖頭,“東哥指定要你,”在自家弟弟驚恐的目光中慢慢說道,“誰讓你長得玉樹臨風(fēng)一表人才,令東哥一見傾心日日思君。”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居然被那女人看上,早知道當(dāng)時我就裝病不出席。”
三年前東哥嫁妝成侍衛(wèi)也是隨布泰王子來訪大燕國,在當(dāng)時的歡迎晚宴中一眼瞧上了穆晟奕,從此開啟了一段跨國女追男的戲碼。
穆啟皇低頭輕笑不出聲。
“皇兄,您不會真打算讓我娶她吧?”
“有此考慮!”
“我不同意!”頭一次,穆晟奕沖著他皇兄大聲反對,“我不同意!”
“這聯(lián)姻對大燕國有益。”
“什么條件?”穆晟奕控制著脾氣問。
“金銀珠寶這些不算什么,其中有一項,就是你聽了,也會心動,一千匹名駒,其中五百匹為公馬五百匹為母馬。”
“蒙國居然愿意送種馬?”而且還是一千匹之多。
有了種馬,大燕也能培育出優(yōu)良的戰(zhàn)馬,彌補軍事實力上的不足。而蒙國一直控制著種馬的輸出,之前大燕國哪怕拿出再優(yōu)厚的條件也不愿意出售種馬,只愿意賣給他們閹過的。
只要有了種馬,大燕就不會再受制于人,這條件的確很誘人。
作為將軍的穆晟奕自然知道種馬的重要性,緊縮的眉頭昭示他正處于深思中。
穆啟皇安靜的喝著茶,等待著穆晟奕的回答。
“一定要用我的婚姻來換嗎?”
半盞茶后,穆晟奕問,語氣里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憤怒。
“身為大燕皇室子嗣,你應(yīng)該清楚身上的責(zé)任。”
穆晟奕苦笑,“我以為,和蘇長笙的婚姻已經(jīng)盡到了責(zé)任。”
他和蘇長笙的婚姻何嘗不是穆啟皇籠絡(luò)朝臣的手段。
穆啟皇淡淡的說:“父皇除了你我,還有五個兒子,無一娶的不是異國公主,其中晟臨更是隨著公主妻子久居中齊國,有生之年恐怕再難回大燕。晟奕,你和蘇長笙的婚姻對比他們,算得什么?”
穆晟奕無話可說。
“你一直覺得在與長笙的婚姻上,我們虧欠了你,那你又是不是虧欠了那些娶了異國公主的皇兄們?你問問他們,他們有哪一個是愿意的?”
“呵,”穆晟奕嗤笑,“人人都說我們是天家富貴人,誰知道,我們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
“我們受天下人供養(yǎng),自然要為天下人擔(dān)憂。不僅你,連朕也不能隨便決定將來的皇后是誰,這樣說,你好受些了嗎?”
穆晟奕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用手遮住眼睛,“皇兄是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那我是不是該回府等著圣旨到?”
就如當(dāng)時娶蘇長笙那樣,半點不由人?
“你同意了?”穆啟皇反問。
穆晟奕不做聲。
種馬,的確是非常誘人的條件,蒙國很清楚他們要什么。
許久之后,穆晟奕低沉悲傷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內(nèi)響起,“我沒有忘記,當(dāng)年父王是怎么死的。”
死在和北疆的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的原因就是因為大燕國的戰(zhàn)馬不敵北疆的。北疆的鐵騎如狂風(fēng)過境般,大燕軍隊如同沒有武器的嬰孩,只能任人宰割。
這些年,他沒忘,皇兄也沒忘,甚至?xí)r時刻刻擔(dān)憂萬一哪天其余四國結(jié)盟一同進攻大燕,那他和皇兄母后是不是也會如當(dāng)年的父王一樣,慘死在鐵騎之下?大燕國是不是會亡國?
他忙著訓(xùn)練將士,皇兄忙著充盈國庫招兵買馬,這些年下來,大燕的將士所向披靡,但他們還缺少優(yōu)良的戰(zhàn)馬,要是以目前的大燕軍隊以一對四,恐怕一點勝算都沒有。
而現(xiàn)在,有人送來了,無論是他還是皇兄,都忍不住說出拒絕二字。
即使條件是他的婚姻。
“那蘇長笙怎么辦?她能受得了嗎?丞相又如何?”穆晟奕問。
穆啟皇唇角微微翹起,可惜穆晟奕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國家利益高于一切,任何個人情感都要拋到一邊,君王尚且如何,更何況朝臣百姓。”
也是,穆晟奕深深嘆氣,“這事,能讓我先跟她透露,讓她到時不至于措手不及嗎?”
“可以!”穆啟皇無聲揚起嘴角。
“謝謝!”
當(dāng)日下午,穆啟皇派人瞞著穆晟奕給蘇長笙回了封信,信中也如蘇長笙那邊簡潔,只有四個字。
“好戲上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