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鬼門關(guān)

在我耳邊響起的聲音像極了我舅姥爺，那是我從小到大聽?wèi)T了的。對于這個聲音，我半點抵抗力都沒有。當(dāng)他招呼我踏進廟門的時候，下意識的選擇服從。我迷迷糊糊抬起腳，剛剛踏進廟門里去，便聽身后有人高喊：“千萬不能進去！”

只可惜那人喊晚了半拍，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在廟門里了。不等那人沖進來拉住我，整個廟門呼的一聲關(guān)上了！廟門關(guān)上以后，土地廟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平日里破破爛爛的土地廟關(guān)上廟門以后居然嚴絲合縫起來，唯一的亮光來自于泥胎塑像的雙眼中，說不清道不明，看上去特別的...吸引人。我就像是追逐亮光的螢火蟲一般，不要命的迎上去...

剎那間，光華流轉(zhuǎn)。

耳朵里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陰間巡河馬，鬼門關(guān)大開，此處土地顯圣，借爾魂魄一用！”

我只感覺周圍的景物不停的變幻，看上去就跟走馬燈一般。有些景物我非常熟悉，好似我們林家村土地廟一帶；有些景物完全陌生，從來都沒見過。

說來也怪，自從那景物變幻以后，我的腦子里居然不再渾渾噩噩?？墒俏艺也坏阶约旱纳眢w，仿佛我那身體早已經(jīng)和魂魄分離...此時出現(xiàn)在這里的，只能是我的魂魄罷了。

簡直太玄了！

這時候，舅姥爺?shù)穆曇粼俅雾懫穑?ldquo;小肇，你來了。”聽到他聲音的一剎那，我想要放聲大哭。別看我只有魂魄出現(xiàn)在這里，可我寧愿相信舅姥爺肯定能聽到我的心聲，肯定知道我這幾天過的多么委屈。

舅姥爺輕聲細語道：“小肇，你所經(jīng)歷的事情我全都知道。那天晚上的紙童子也是我派過去的，可惜你小子膽量太小，竟然活生生嚇暈了。”舅姥爺說話的時候飄飄忽忽，半點語調(diào)都沒有，我想要找出他的身影，可是我找不到他。

我問他：“舅姥爺，您在哪兒？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鬼門關(guān)，”舅姥爺說：“在這個地方你是看不到我的，因為我早已經(jīng)化為陰神。”“陰神是什么？”我十分好奇的問他。

舅姥爺解釋說：“人有三魂七魄，天魂歸上蒼，地魂歸地府，命魂是自己的。如果某個人生前有福報，死后地魂不散，便能化成陰神守衛(wèi)一方土地。”

“如此說來，你早就知道自己死后會變成一方土地？”現(xiàn)在我也是魂魄狀態(tài)，說起話來跟我舅姥爺一模一樣，聽起來非常別扭。

舅姥爺說：“原本我不知道自己能夠化為陰神，臨死的時候才知道?？墒悄莻€時候，我同時知道，你竟然和我牽連在一起了！于是我趁著回光返照，冒著天大的風(fēng)險提醒你，千萬不要靠近土地廟，可是你終究踏進來了。”

我跟他解釋說：“當(dāng)時我不想進來的，可是有個聲音指引著我走進來，那個聲音聽起來特別像你。”

“那個聲音不是我發(fā)出來的，”舅姥爺回應(yīng)道：“這幾天情況有些特殊，土地廟里不光我一個陰神，還有一個特別的客人，就是它模仿我的聲音把你吸引過來的。”

我問他：“那家伙把我吸引過來做什么？”舅姥爺回答：“了斷因果”。“因果？了斷什么因果？”當(dāng)年我只有九歲半，還以為因果就是蘋果的一種呢。

舅姥爺說：“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講來...”

根據(jù)我舅姥爺?shù)恼f辭，以前的土地廟里全都有正牌土地公公鎮(zhèn)守，俗稱陰神在位。那時候死去之人必須首先到土地廟里報到，過了鬼門關(guān)以后才能進入地府往生。

自從破四舊以后，土地廟里香火漸少，鎮(zhèn)守廟門的土地公公多半都離開了。等他們離開以后，由于土地廟地域特殊的緣故，很容易吸引亡魂留駐。一旦那些沒有陰神鎮(zhèn)守的土地廟里招惹到邪門亡魂，立刻成為陰風(fēng)邪廟。

具體到林家村里的土地廟，便被那邪門亡魂給侵占了。倘若仔細說起來，它還是老林家第三代祖宗呢。

正是因為這個邪門亡魂作祟，這才導(dǎo)致我舅姥爺屢屢頭暈，到最后無疾而終。所以說，舅姥爺之死并非我林肇“天生克人”的緣故。聽到這里，我感覺非常輕松，再也不必背著一個莫須有的“克人”包袱艱難生活。

后來我舅姥爺接替了陰神之位，順路把那個邪門亡魂給收拾了?？墒?，收拾了邪門亡魂并不等同于了斷因果。我和土地廟陰神神位之間仍舊有一斷因果需要了結(jié)。

這段因果起源于我八歲那年的擅自闖入，建立于邪門亡魂作祟，鞏固在我打碎舅姥爺頭骨之時。受這段因果牽連，舅姥爺沒有辦法完全忘記我，根本做不到平等面對眾生亡魂，導(dǎo)致他完全沒有辦法履行神位職責(zé)。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閻王爺派下來的紙馬陰差始終沒有辦法完成神位交接。于是，紙馬陰差借著土地廟泥胎塑像跟我嘗試溝通。

結(jié)果倒好，那家伙辦事兒不太靠譜，第一次借著火葬場陰氣施法的時候沒有掌握好力度，直接導(dǎo)致我耳鳴不已，差點把我折騰死。

至于那些高人們圍著我舅姥爺棺材施法的時候為什么導(dǎo)致我耳鳴加??？原因很簡單，只因那些高人們施展出來的手段或多或少對紙馬陰差有一些克制作用，導(dǎo)致紙馬陰差不得不加大施法力度，于是乎，可憐我林肇，平白遭罪。

前因后果講完，舅姥爺說：“如果你想要了斷因果，只能找紙馬陰差。”

我問他：“紙馬陰差在哪兒？”

舅姥爺說：“今天來的紙馬陰差不是專業(yè)的，屬于半路跑出來插科打諢的。那家伙玩心很重，一時半刻都呆不住，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耍去了，你在這里耐心等待便好。”

兼職又貪玩的紙馬陰差...竟然還有這等奇事兒...我忍不住問道：“紙馬陰差也能兼職嗎？”

舅姥爺解釋說：“一般情況下，紙馬陰差不能兼職，可是這位陰差來頭太大，管理紙馬陰差的地府官員們不敢隨便忤逆它，只能由著它胡來。”

我又問：“那家伙來頭到底有多大？”

舅姥爺說：“它是閻王爺豢養(yǎng)的寵物，一匹大黑馬。平日里它連閻王爺?shù)拿孀佣疾毁u，你說他來頭有多大？”

我算是服氣了，這個閻王爺真能胡鬧，竟然還有豢養(yǎng)寵物的嗜好。舅姥爺解釋說：“沒什么特別的啊，陰神也有愛好嘛。所謂的閻王爺不過是一個大一點兒的陰神罷了。打個比方來說，如果閻王爺是玉皇大帝，我們這些陰神就是小嘍啰，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我問舅姥爺：“如果那個紙馬陰差，也就是閻王爺豢養(yǎng)的大黑馬提出某些苛刻要求怎么辦？”

舅姥爺很是無奈道：“我咋知道怎么辦？我這個小小的土地神根本管不著人家，所以我才拼了老命的告訴你說，千萬不要靠近土地廟。可是咱們點兒背，最后還是入了局。到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事情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子，因為那位特立獨行的紙馬陰差根本不安套路出牌。”

我感覺非常頭大，搞不好得把小命丟在這里，一時間煩躁的很。突然，我計上心頭：“舅姥爺，您是一方土地，能把我放出去么？”

舅姥爺否定道：“那匹大黑馬早已經(jīng)動用神通把咱們爺倆關(guān)起來了，怎么可能跑的出去？這種事情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