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街上唯有幾盞路燈還在那散發(fā)著昏黃的燈光,照亮著一小片地方。
沒有路燈照耀的地方,黑暗一片,風,偶爾刮過,路燈一晃,幾道虛虛幻幻的白影,在那閃爍,我揉了揉有些劇疼的雙眼,再定睛一看,虛幻的白影還在。
我心中冷氣倒喝,知道接下來的路不會太平了,每走一步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學姐。”期期艾艾有些猶豫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我稍微分神看了一眼。
與我差不多高的學妹,是小我兩屆歷史系的,因為我輔修歷史不及格,補課時得到這位學妹幫助,后來成功考過,一來二去下,我與學妹的關系也親近了不少,平時有空也會出來逛街吃飯。
只是,這次在N城,沒想到會遇到家在N城的學妹。
而自己掉在坑里,也幸得被學妹所救。
據(jù)學妹當時的說法就是,她和朋友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懲罰的條件就是去那個新開發(fā)的風景區(qū),獨自晚上一游。
對于這樣的說法,我當時也就聽聽,畢竟學妹是救我出坑的人,我無法去質(zhì)疑學妹話中的真假。
后來,應學妹之邀,在學妹家住了幾天,我崴了的腳,也在紅花油的效果下好了。
今晚,學妹說睡不著,要出來走走,正好我也吃的太撐,兩人就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著,從堪比白天的熱鬧夜市走到了冷清無人的街道。
我不知道學妹還要在街上散步多久,我也不好開口讓學妹回去,我的兩條手臂在走入這條街道后,就一直冷的冒雞皮疙瘩,還一直有種后面有人跟著的感覺。
可每次往后面看去,都是無人,也不知道這是心理自我感覺,還是最近一段時間遇到的事情都是超出現(xiàn)實的。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的看著學妹,不知道她要講什么。
“沒、沒有。”學妹眼簾微微下垂,避開了我的眼睛。
“哦。”我點點頭,既然學妹不說,那我就假裝不知道學妹的不自在,還是、繼續(xù)往前走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借著清冷的月光,我們很快就來到了路燈下面,突然刺骨的冷風從我的身邊擦身而過,我覺得露在外面的手臂生疼生疼,眼光一掃過去,竟然還能看到上面被刮傷的痕跡。
我的心也在這個時候快速的跳動起來,耳畔也出現(xiàn)了某種幻聽,古怪的樂器聲,有節(jié)奏卻透著詭異的步伐聲,還有學妹突然抓緊我的手腕,箍的我手腕骨疼的都要斷掉了。
我想要斥責學妹,讓學妹手勁松點,可是聽到那沉重的喘息聲,還有手腕處傳來的瑟瑟發(fā)抖,我只能咬著牙,默默忍受酷刑,同時腳下加快速度,爭取快點走出這五百多米長的無人街道。
吹吹打打,熱鬧非凡的樂器聲,詭異卻節(jié)奏感超強的步伐聲,就像是序幕一樣,在我的眼前,拉開了另一番景象。
我心中微嘆,還是沒有逃過……
數(shù)個紙糊的白紙人,頂著大紅的腮紅,咧著血盆大口的嘴巴,跳著詭異的舞步,走在最前面,吹吹打打的紙人奏樂隊,緊跟在后面,一抬貼著血紅色喜字用白紙糊的八人大轎子,由著紙人抬著從后面飄過來,落在我們的前面。
跳著詭異舞步的紙人,圍繞著我們,那張張合合的嘴巴,念念有詞的發(fā)出某種聲波的聲音。
我的腦袋接觸到這樣的聲音,嗡的一下,就頭暈腦脹起來,人也緊跟著站立不穩(wěn)。
隨后,我感覺到被學妹緊箍著的手腕頓時輕松了起來,人也變得輕飄,似在天上飛一般。
隨后,砰的一下,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一個密閉狹小的空間里,待我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四周是紙糊的,轎門上那個血紅的喜字,也在提醒著我,我被關進了轎子里。
連著上一次,這是第二次進入這種轎子,我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拼命地敲打著轎子的四壁,手敲疼了,那紙糊的轎子卻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被敲破的痕跡。
這不是正常人能坐的轎子,這是接鬼新娘的轎子。
我不明白,為什么三番兩次,我都會進入這樣的轎子?難道我命格需要這類轎子?所以需要無時無刻都要用這種轎子來為我沖一下?
我為自己無厘頭的作樂方式給樂了,尤其在這樣的時刻。
我在轎子里,我不知道轎子外面的景象。
剛才還一副被嚇傻了模樣的學妹,在我被關入轎子后,她很鄭定的接過紙人遞給她的一塊幡布,上面有著一幅詭異的圖案,如果定神去看,會覺得整個靈魂都要被吸入進去。
學妹走在最前面,她揚著幡布,手中拋灑著冥紙,嘴里用著哭喪的語氣,唱著一首古遠的民調(diào)。
隨著學妹的歌聲,周圍那個冷清的街道不見了,一條用紅綢鋪成的長長小路,從前面那遍布著濃霧的地方,如紅浪般滾滾而來。
踩在上面,如絲如綢般滑膩。
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卻聽出那歌聲是來自學妹,那樣悲戚卻幽遠,似穿越時空而來,帶著亙古的蒼涼。
我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在這一刻,更是要撲通撲通的跳出胸腔來。
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留下來,我的頭發(fā),我的衣服,都被汗水沾濕了。
沉悶的氣息,讓我更加地焦躁、焦慮。
轎子,突然不穩(wěn)起來,似被拋向了半空,顛簸了一下,又似被接住了。
我握緊拳頭,一拳一拳地敲在轎壁上,我希望借由手上的汗水,能把這紙糊的轎子給沾濕敲破。
送親的隊伍,走到了紅綢的盡頭,那里是一條寬闊無比,泛著石油一樣黝黑閃亮的大河,大河上一條古樸喜慶的龍頭鳳尾大船,正敲敲打打的向著這邊駛來。
時間不過分秒,貼著大紅喜字的大船已經(jīng)近在眼前,它??吭诩t綢的尾部,從上面立馬走下來一群用紅紙糊著的迎親紙人,它們快速地與白紙人交換位置,結果那頂載著我的轎子。
紅與白,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是鮮明的對比,尤其是這樣的時刻。
我不知轎子外面又發(fā)生了變化,我只知道,那怪異的奏樂聲,還有學妹那唱死人送葬的歌聲已經(jīng)不見了。
已經(jīng)變成紅色喜慶洋洋的轎子,被送上了龍頭鳳尾的大船。
大船上寬闊奢華無比,卻除了紙人之外,再無其他人,紅色的紙轎子被安放在甲板上。
周圍寂靜一片,似一下子世間都安靜了下來,而在轎子中的我,顯然也感覺到了。
這樣詭異的情景,讓我試著伸手去碰轎子門,薄如羽翼的轎子門,再沒有任何怪神力的加注,被我掀開了。
我走出轎子,踏在甲板上,環(huán)顧著這艘在黝黑發(fā)著森冷銀光河中行駛的大船。
高三層,每一層都精雕細琢,木頭散發(fā)著一股沉香之氣,靜靜地就像是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讓人只敢遠觀不敢褻瀆。
這是在哪?
我在心里問著自己,我又要乘坐著這艘船去何方?
那些白色的紙人呢?唱著歌的學妹呢?
為什么一下子都不見了蹤影?
大船在無邊無際的湖中行駛著,仿佛這世間就只有這艘船和我的存在。
我感受到無邊際的森冷和蒼涼,那種被拋棄,無人理會,躲在角落里,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抱著自己,眼前出現(xiàn)了小時候的一幕,只有背影,沒有正面的父母,離我遠去,他們帶走了所有光明,把一整片黑暗獨留給我,我邁著小短腿,不斷地追逐,卻越追越遠。
此后我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了父母的存在,家人對于我來說是一種奢侈品,只能看,不能觸摸和擁有。
孤兒院,街頭的垃圾桶和酒店的后廚房外,是我最常的呆的地方,那里有我需要的食物和溫暖。
再后來,讀書,為了擺脫困境,半工半讀。
沒有樂趣的童年和青少年,就這樣被我度過了,直到成年踏上社會這個大染缸。
我以為,憑著那張畢業(yè)證,加上自己的刻苦,今后的生活至少會發(fā)生我改變。
我還沒有實現(xiàn)暢想中的未來,超出現(xiàn)實的東西,又為我打開了另一扇大門,從此我的人生……
“學姐,學姐!”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劃破一切的力道,穿透進我的耳朵。
正在回憶著兒時的我,猛然驚醒過來。
臉色蒼白,瞪大著圓眼睛看著把我喊醒的學妹。
半晌,我嗓音嘶啞的問道:“學、學妹,你、怎么在這?你、不是……”
“學姐?你怎么了?我不在這,應該在哪?”學妹端著無辜的臉蛋,眨眨眼睛,不解地看著我。
“你……我……”我的目光觸及到四周,飛快的緊縮起來。
不對,不對,我們怎么會在冷飲店里?外面的天色還沒有完全黑,還有一抹余陽透過冷飲店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斜斜灑灑的落在我身上,還帶著一點點暖意。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很疼很疼。
那我剛才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我的余光掃過學妹那真摯純潔的雙眼,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兩顆眼瞳里,倒映的是我的身影。
天吶!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輪回盤?
腦海中飛快地閃出這三個字,它們像烙鐵一樣,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