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兜里掏出那雙眼睛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的腦袋也隨著那雙眼睛來回的晃動著。從她那厚厚的墨鏡后面,散發(fā)著一種貪婪和渴望的光芒。
那只小貓慢慢的走到蘇婆婆的跟前,輕輕的一躍,便又跳到蘇婆婆的懷里,小腦袋也隨著我手中的那雙眼睛晃來晃去,嘴里溫柔的‘喵喵’的叫著。
蘇婆婆抬手想把那雙眼睛抓住,卻慢了一拍。我趕在她抬手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把那雙眼睛握在了手里,又揣回進(jìn)衣兜里。
“我的藥呢?”看到蘇婆婆亟不可待的樣子,我已經(jīng)勝券在握。我有足夠的籌碼逼迫蘇婆婆交出治療‘尸毒’的解藥。
“呵呵!哪里有什么解藥!”蘇婆婆放下手中的小貓,慢慢的站了起來,慢慢的逼近我的面前,從墨鏡后面又放出一陣讓人膽寒的冷光。“你們身上的尸毒只有去醫(yī)院請醫(yī)生為你們治療。但是我還要謝謝你把我的眼睛給找了回來!”
什么?這個該死的老太太竟然敢耍我?
我退后兩步,把那一雙眼睛放在腳下,惡狠狠的看著蘇婆婆:“你如果再膽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就把你的眼珠子踩個粉碎!”
“別!”蘇婆婆急忙停下她的腳步,臉上露出一種驚恐的表情??吹贸?,這雙眼睛對她很重!她也非常著急的想要得到它!
那只小貓好像也生氣了,伸直前腿弓起身子,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嘴里發(fā)出一陣陣‘咕嚕嚕’的聲音。好像隨時都會把我撞翻在地上。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回我的眼睛了!”蘇婆婆又緩緩坐在椅子上,神情中流露出許多的落寞和悲憤:“沒想到我還能找回我的眼睛!孔老二,我說過,我一定要把我失去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孔老二是誰?他好像很恨那個人似的!
許久,蘇婆婆才慢慢平靜下來,平靜的看著我緩緩道:“我雖然沒有治好你們‘尸毒’的藥,但是我卻有救你們走出水屯村的辦法!你若是肯把那雙眼睛給我,我定會讓你們在這個水屯村里來去自如!”
她既然有讓我們離去的辦法,想來當(dāng)初高老仙拆鬼墻的時候,一定就是她指使那只小貓攔住我們,不讓我們離去了??墒撬譃槭裁磾r住我們,不讓我們離開呢?
“我有心讓你們離開,是你不愿離開!”蘇婆婆突然冷冷笑道:“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我曾切開一個人面瓜讓你吃掉,你卻嫌那惡心,不愿吃,我有什么辦法!我總不能強(qiáng)行掰開你的嘴,把那瓜塞進(jìn)你的嘴里吧!”
什么?吃了人面瓜就能離開這里?這也太詭異了吧!那人面瓜不是用死尸培養(yǎng)而成的嗎?
蘇婆婆又緩緩搖起手中的小蒲扇,慢慢的對我講起她的故事。
許多年前,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全國開始了一陣上山下鄉(xiāng)的運(yùn)動。那一年,村里來了一個大學(xué)生。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大學(xué)生莫名其妙的死了。從縣里來了警察調(diào)查了許多時間,也沒有查出個原因出來。是孔老二站出來指出那個大學(xué)生是被我老殺死的。
我老公據(jù)理力爭,但孔老二說他親眼看見就是我老公下的毒手。我老公為力證明自己的清白,在那天晚上上吊自殺了。
我安葬了我的老公,上門去找孔老二理論,說只要他敢對著我老公的墓碑再說一次是他親眼看見我老公殺死了那個大學(xué)生,我就會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沒想到他還真的對著我老公的墓碑發(fā)了毒誓。
我沒有食言,親手挖去了我的眼睛。
但我還是不甘心,走出了水屯村,白天擋在警察局的大門口上訪,請求警察同志能夠徹查那個大學(xué)生的死因,晚上就睡在警察局的大門口。
如此反復(fù)的幾年,那些警察都把我當(dāng)成了瘋子,并把我關(guān)進(jìn)了精神病院。我在里面呆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有一天天降暴雨,發(fā)了一場大水,把精神病院給沖垮了。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也許是我老公在暗中幫助我,我撿回了一條命。
我老公生前是為死人做棺材的,也算得上是半個道仙。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在他的身上學(xué)會了不少的東西。于是我便開始培育人面瓜,并在村口砌了一堵鬼墻。
我發(fā)誓,只許活人進(jìn),不許活人出!除非能幫我洗刷我老公的冤屈。
但是過了這么多年的時間,當(dāng)年我老公的冤屈已經(jīng)無從查起了。我在眼睛還沒有瞎的時候,我見過那個大學(xué)生。這只貓兒就是那個大學(xué)生送給我的小貓下的崽兒。就在你剛來的那天,這只小貓主動去你家過夜,我便知道你就是三十年前的那個大學(xué)生。
我是快死的人了,臨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找到我的眼睛,讓我完完全全的入土為安。但是我不知道當(dāng)初是誰撿去了我的眼睛。于是,支撐著我活著最大的力氣便是尋人找回我的眼睛。
如今總算找回來了,我也可以下去找我的老公了。你抱去一個人面瓜,和你的弟兄們分而食之,便會走出水屯村。去吧!
聽完蘇婆婆講完她的故事,我已是潸然淚下。我沒有理由再用她的眼睛來威脅她,彎腰撿起她的眼睛雙手恭恭敬敬的遞給她。
她接過她的眼睛,像是捧著一雙無價之寶,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起身回到屋里,那只小貓也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即將進(jìn)門前,她轉(zhuǎn)身又對我說道:“記住,一定要在日頭最盛的時候,吃掉那瓜。并且在吃瓜之后,務(wù)必要燒些紙錢,以來安慰我培育人面瓜的亡靈。”
“你哪來這么的人來培育人面瓜?”我剛剛走到那堵院墻下面,伸手正要摘下一個人面瓜,腦袋里卻突然蹦出一個問題。
“村子里每年死那么多人,我還用為這個而擔(dān)心嗎?”說完,她便回到了她那黑漆漆的屋子里。
我摘下一個人面瓜,卻不敢看那只瓜。我怕再看見瓜上面那張恐怖的面孔??墒请p手卻情不自禁的摸在那瓜的另一面,但是并沒有感覺到瓜的另一面凸凹不平的瓜皮。
我好奇的把那只瓜放在地上仔細(xì)的端詳一番,這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西瓜。
難道我是被蘇婆婆騙了?三十年前的我曾認(rèn)真的告誡過我,一定不能相信蘇婆婆的話。可是今天我卻相信了她的話,而且還把手中唯一的籌碼都給了她!
想到這,我心中一驚,立刻抱起那只西瓜便向蘇婆婆家中跑去。結(jié)果到了她家大門前的時候,見她家的大門上已經(jīng)上了一個大鎖。
哎呀,上當(dāng)了!我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巴掌,怪我太感情用事!
已經(jīng)接近中午,太陽雖然沒有夏天那么毒,但是今天實(shí)在是熱的厲害。
我剛往回沒走兩步,心中又想想反正這瓜已經(jīng)摘下了,而且天氣這么熱,管它是什么瓜,拿回去讓弟兄們解解渴也不錯。
我又走了回去,把那只瓜又抱進(jìn)懷里。
回到工地上,弟兄們已經(jīng)收工了,正坐在屋子里聊天等待著中午開飯。我沒有把瓜抱進(jìn)他們的房間,就這么一只小瓜,還不夠一人一口的。
我干脆把這只小瓜塞進(jìn)衣服里,準(zhǔn)備李逵的房間里。我一直記掛著他的傷勢,心里放不下他。
當(dāng)我走進(jìn)去的時候,見丁老三正坐在李逵的床前一個勁的抽著悶煙。我沒有問他為何,我想他一定也和我一樣,看見李逵這個樣子,心里也難受的很。
我從衣服里拿出那只小西瓜,丁老三好奇的問我是從哪里弄到的小西瓜?現(xiàn)在已是深秋了,田地里已經(jīng)沒有西瓜了。
我裝作輕松的樣子笑了笑,說剛剛路過小賣部,看見小賣部新進(jìn)來一批外地的瓜,正好我也想吃,便買了一個回來。
我讓丁老三去廚房把菜刀拿過來,我們一起嘗嘗這瓜的味道如何,丁老三起身便去了廚房。
我又走到李逵的床前,看了下他臉上的傷勢。他的臉上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只是還和早上一樣,一片血肉模糊。
他睡得迷迷乎乎,嘴里像是囈語般的說了兩聲:“三哥,好渴,我想喝水!”
“別著急,我剛買了個西瓜,等會兒我就切給你吃!”我輕輕的捋了捋李逵的額頭上的頭發(fā),眼淚差點(diǎn)掉了下來??粗约旱男值茏兂闪诉@般模樣,誰心里都不好受。
這時丁老三已經(jīng)從廚房把刀拿了過來,并在桌子上切開了那塊西瓜。我拿著一塊西瓜遞到李逵的嘴邊,輕輕的對他說:“西瓜來了,你嘗嘗!”
李逵小小的咬了一口含在嘴里,滿足的咂了咂嘴。他嘴唇上的皮都被自己撕掉了,沒動一下,都是十分的疼。
他艱難的把西瓜吞進(jìn)肚里,我正準(zhǔn)備再次把西瓜送到他的嘴邊,他卻很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好腥!”
西瓜怎么是腥的?是不是他嘴唇上的血珠又流進(jìn)了他的嘴里了?
我也從桌子上拿了一塊西瓜嘗了嘗,也感覺這味道不大對勁。
我又讓丁老三嘗嘗這西瓜,丁老三說他上午不停的拉肚子,不敢在吃涼的。我只好作罷,又拿了一塊新鮮的西瓜嘗了一口。
味道還是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