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先生說的沒有錯,自從黑白無常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變得客客氣氣的。如果不是知道三五年之后我會莫名其妙的失蹤,那我現(xiàn)在肯能會有點喜歡斷頭巷了。
我問黑白無常:“鬼大哥,為什么我是斷頭巷的人,就不能得罪?”
我本想趁機會問出一番道理來,誰知道他們兩個都搖了搖頭:“咱們只是辦事的,扔了哭喪棒,丟了鐵鏈,就是兩個普通的小鬼。具體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城隍老爺這么交代下來,我們就這么做好了。”
我心中一動:“這么說,城隍爺知道原因了?”
黑白無常笑了笑:“也許吧。初七的時候,城隍爺會四處巡視,那時候,你可以來這里等他,也許他會告訴你點什么。”
他們兩個打了個哈欠,對我說:“既然你是斷頭巷的人,我們就不會為難你了。這一間城隍廟沒有什么可看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戀戀不舍的答應(yīng)了一聲,抬起腳來,慢慢地向外面走。而我的心里面,還惦記著生死簿的事。
我一邊走,一邊向后面瞟。我看見黑白無常站在臺階下面,慢慢地變成了兩尊雕塑。
我心中一喜:“他們兩個也走了?”
我試探著停下腳步,他們并沒有出聲。
我又慢慢地向后退了兩步,黑白無常還是一動不動。
我無聲的笑了,然后躡手躡腳的跑到師爺像前,我像是靈活的猴子一樣,躲了過去?,F(xiàn)在黑白無常就算轉(zhuǎn)過身來,也看不到我了。
我和師爺面對著面。我看見他手里面捧著一本書。這書也是石頭雕成的,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我撓了撓頭,心想:“難道這就是生死簿?可是怎么看呢?”
這書上面落滿了灰塵,我伸手要把灰塵擦去,可是就在要動手的時候,我把手掌硬生生的止住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剛才黑無常明明走過來,看過了生死簿??墒沁@本書上面,卻落滿了灰塵,沒有一點痕跡,這么說,他沒有動這本書?真正的生死簿,在其余的地方?
我把前前后后,仔細的看了一遍,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過了一會,我不經(jīng)意間向上一瞟。忽然發(fā)現(xiàn)師爺?shù)难劬τ行┎粚?。所有的地方都臟兮兮的落滿了灰塵,只有這雙眼睛,很干凈。
我心想:“難道這雙眼睛是什么機關(guān)不成?”
我伸出手指,輕輕地摁了一下。這眼睛紋絲不動,確實是石頭雕成的,并沒有機關(guān)。
我嘆了口氣,心想:“木先生,不是我不肯幫忙,實在是我根本找不到生死簿在哪。”
我轉(zhuǎn)身想要走,可是剛剛走了一步就停下來了:“眼睛?會不會是……用血點睛?”
木先生讓我賣身給木偶的時候,曾經(jīng)讓我咬破手指,把血涂在木偶人的眼睛上。這樣一來,我就和木偶人定了契約。看樣子,眼睛是個很特別的東西。
我看著師爺,心想:“難道我今天也要在這里點睛試試?”
剛才無常用小刀把我的手指割破了,我現(xiàn)在只需要輕輕一擠,就能擠出血來。
我伸手向師爺?shù)难劬ι仙爝^去,可是在點睛之前,我又猶豫了。
之前一個小小的木偶人,就差點把我弄死,現(xiàn)在變成了城隍廟的雕塑。這要是被他纏上了,我就再也別想踏實的過日子了。
我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把心一橫:“我不是斷頭巷來的嗎?你們應(yīng)該拿我當(dāng)朋友吧?那我就點個睛試試。”
我的血印在了師爺?shù)难劬ι稀,F(xiàn)在師爺有了一雙血目,配著他丑陋的面容,看起來更加可怕了。
可是可怕歸可怕,周圍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生死簿并沒有出現(xiàn)。
我正要失望的離開,忽然看見有一道光,從那本書里面發(fā)出來了。我心中一喜:“是了,是了。這東西估計就是生死簿了。”
我伸著脖子去看那本書。卻看見書上面有一層層的云起飄出來。我正在詫異,卻發(fā)現(xiàn)那云起中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我的身子吸了進去。
我咬著牙不敢叫出聲來。只覺得自己進入了那本書的世界。我的魂魄不斷地下墜,不知道要掉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最后會不會摔成肉泥。
終于,下墜的勢頭緩下來了。我發(fā)現(xiàn)我進入到一間屋子當(dāng)中了。
這屋子像是高聳入云的,巨大無比的煙囪。而我就站在煙囪的最里面,最底部。這煙囪內(nèi)壁上有無數(shù)的柜子,里面放著無數(shù)本書。
我咂了咂舌:“這可麻煩了,這里的書不知道有幾千幾萬本,我可怎么找?”
我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這些書是按照籍貫分好類的。這樣一來,就容易的多了。
我攀著梯子,一直找到我們市。我看見有十幾口柜子。上面分別貼著條,每個條上都寫著一個大字?;蛘呤牵?ldquo;忠、孝、禮、義、廉、恥”?;蛘呤?ldquo;貪、嗔、癡”?;蛘呤?ldquo;喜、怒、憂、懼、愛、憎、欲”。
我撓了撓頭:“隨手把“孝”字柜打開了。”我按照店主的生辰八字找了找,很快把他的名字找出來了。
他的名字,果然被人寫在了陽壽已盡的名冊上面。而且那字跡歪歪扭扭的,明顯是被人后加上去的。估計是獨眼道人干的好事。
我拿著冊子,心想:“獨眼道人是個很壞的人。他住在斷頭巷。無常也會對他客客氣氣的?我也住在斷頭巷,難道我要和獨眼道人稱兄道弟不成?真是沒有道理。”
周圍并沒有筆硯,我想了想,干脆用自己的血,把店主的名字抹掉了。
我把冊子放回到柜子里面。想要攀著梯子回去。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可是生死簿啊。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命運。我現(xiàn)在來到這里了,為什么不翻開看看?”
我趴在梯子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沒有看到。這里并沒有我的名字。
我忽然有一種預(yù)感,這預(yù)感就是:住進斷頭巷的人,在生死簿上被抹去了。
我不知道這是喜是憂,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沿著梯子慢慢地向上爬,一邊爬,一邊想:“生死簿上沒有我的名字,意味著我可以長生不老嗎?嘿嘿,西游記里的孫悟空,不是抹去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不用死了嗎?”
緊接著,我又搖了搖頭:“不可能。黑白無常明明跟我說,等我陽壽盡了之后,再和他見面。這說明,我還是有陽壽的。”
最后,我總算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住在斷頭巷的人,他們的生死簿可能在另外的地方存放。而那個地方,我是萬萬找不到的。”
想通了這一節(jié),我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了。現(xiàn)在我要做的,就是聽天由命,努力地活下去,盡力的擺脫這一切。
我終于爬到煙囪的頂端了。我看見那里有一扇門。我推開門,試探著走了出去。
門后面什么也沒有,是一堵墻。
我奇怪的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回到城隍廟了。我的身后,就是師爺?shù)牡裣?,而我們兩個,正在面對面站著。
我忍不住笑了,心想:“這一次,我總算圓滿的完成任務(wù)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我該走了。
可就在我要走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我又回頭看了師爺一眼。只是這一眼,嚇得我差點坐在倒在地上。
我看見他在笑。
這雕像之前明明一臉嚴肅的立在那里?,F(xiàn)在,他卻笑了。我驚恐的望著它,而它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臉詭笑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