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4 23:46:51

小老頭穿著的是那種老式的對襟褂子,我?guī)煾钙饺盏拇┑囊彩沁@種,只不過顏色不同,小老頭是灰色,我?guī)煾复┑氖撬{(lán)色的。

這小老頭搞不好就是這個鐘馗廟的廟祝,但因?yàn)槟承┰颍谠S久以前坐化了。

這時候,廟外面鬼哭狼嚎的,陰風(fēng)一個勁的刮,就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大風(fēng),刮得外面的樹木胡亂搖晃著,還伴有樹枝摩擦碰撞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能將鐘馗廟給掀飛了。

不過這些陰風(fēng)也就是個樣子貨,莫說是將這鐘馗廟給掀飛了,就是廟門前掛著的兩盞燈籠也是掛不動的。

群鬼見沒將我嚇著,就一個個都現(xiàn)了形,將鐘馗廟給圍了起來,卻沒有一個敢上前的。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廟門前那一片地方是沒有鬼的,他們都有意避開廟門,很害怕與廟門面對面。

我忽然想到廟門正對著不就是鐘馗像?這個做撕鬼吃鬼狀的鐘馗像,別說是鬼了,就是我這個大活人看著,也是覺得瘆的慌。

既然那些鬼不敢進(jìn)鐘馗廟,我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直接將廟門給關(guān)上,順手將門栓帶上。

我走到鐘馗像前,將小老頭的尸身擺正,并朝著雙手合十拜了拜手,我冒犯了他的尸身,不是有意為之,還望海涵。

鐘馗廟的種種布置,都說明著這鐘馗廟里絕不止這一個廟祝,還有其他人,不然廟門前的燈籠是誰點(diǎn)的,這正殿中的蠟燭是誰點(diǎn)的?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鐘馗廟除了供有鐘馗神像的正殿,在正殿的右邊有個房間,想來就是這座鐘馗廟的生活區(qū),如果這鐘馗廟里還有其他人,應(yīng)該就是住在那里了。

這人也是膽子夠肥,人在里面休息,居然連廟門都不鎖上,雖然那些鬼魂是不敢進(jìn)來的,但這年頭,可怕的東西,可不是只有鬼,難以莫測的人心可是恐怖起來連妖魔要自嘆不如的。而且還是在這個荒野山林之中,就這里的環(huán)境,除了這個鐘馗廟,以及遠(yuǎn)處山崖上的盤山公路上還有車輛經(jīng)過,這里很大的一片區(qū)域里,都是不會再有其他人了,這要是發(fā)生什么不法之事,都沒地方求救,即便是盤山公路上有司機(jī)聽見,九成九是不敢過問,還以為是厲鬼作怪了。

而現(xiàn)在盤山公路上,不就正有個被鬼踮腳的司機(jī)在路邊跟人招手玩了?想到這,我就一聲嘆,如果我當(dāng)時讓鐘天養(yǎng)停車,而不是只想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下車去幫那個被鬼踮腳的司機(jī),雖然很可能是被兩個鬼附身的司機(jī)圍攻,但也好過被群鬼環(huán)繞的處境好。

現(xiàn)在想這些已經(jīng)晚了,我朝著右邊的房間走去,這房門也是未鎖上,一推就開了。

房間里雖然是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我在這黑暗里,聽到平緩而輕的呼吸聲,這是有人在黑暗里熟睡,我不由的給這人豎個大拇哥,果然是心寬的的很啊。

我敲了敲房門,雖然動靜不大,但也足以將人從睡夢中驚醒了,可黑暗里熟睡的那一位卻沒有反應(yīng)。

我加大了敲門的力度,還咳嗽了一聲,可是換來的卻是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就像是在跟我說別吵,再讓我睡一會。

我被搞的有些哭笑不得,我直接打開手電照了進(jìn)去,在房間里有兩張木床,其中一張木床上睡著個人,穿著背心短褲,四仰八叉的睡著,肚皮上面搭著個毛毯。我來到床邊時,他忽然咂巴著嘴,發(fā)出滿足的笑聲,像是在夢里吃了什么好東西,正在回味著了。

我打量了一下這人,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端正,說不上英俊瀟灑,但面相也還不錯,屬于比較耐看的那種。

我在房里找到了蠟燭,點(diǎn)上后,我關(guān)掉了手電。

蠟燭的光是擴(kuò)散性的,有了這燭光,我看清楚房間里的擺設(shè),除了兩張床,就只有一個老舊的柜子,墻體也是斑駁不堪,桌上放的是鍋碗和筷子,其中一個碗里,還有半塊沒吃完的番薯,這廟里的生活還真是很清貧的。

我忽然覺得身后有人在注視我一樣,連忙轉(zhuǎn)身,原本熟睡的少年已是起身,直直的盯著我看,我心中警覺,心想之前這少年不會是在裝睡吧。

少年突然咧著嘴傻兮兮的一笑,然后下床,看著碗里的半塊番薯還在,就笑得更歡樂了。

少年從碗里拿出番薯,掰開了兩半,自己嘴里塞了一半,另一半則遞給了我。

“好人,你是好人,師父說好人有好報,給你吃紅薯,你是好人,要有好報。”少年邊吃邊說,有些含糊不清,但也足夠我曉得他說的是什么。

“我是好人?”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紅薯你沒偷著吃,你是好人。”少年樂呵呵的笑著,這時候他已經(jīng)將番薯咽了下去,吐字清楚了許多。

我一陣汗顏,這是多么樸素的是非觀啊,我沒趁著他睡著了偷吃他的番薯,所以我就是好人了,那么我這個好人要有好報,他要分給我番薯。

我接過番薯,少年見我吃他給番薯,咧著嘴直笑。

“我要拉屎了。”我這正吃著番薯,突然聽到少年說這個,我差點(diǎn)沒給噎著,這傻子不會是被屎給憋醒的吧?

少年從床頭拿出一根鞭子,走出了房間,他來到廟門前,自言自語說他睡覺的時候沒鎖門,怎么門現(xiàn)在給鎖起來的,真是好奇怪哦。

我真是被這個傻里傻氣的少年給打敗了,你沒鎖門,這門是我鎖的好不好,不然我穿墻進(jìn)來的?我告訴他外面有鬼,不要出去。

少年揮了揮手里的鞭子,說他有師父的寶貝了,然后他轉(zhuǎn)過頭對著小老頭的尸體說:“師父,我要打鞭子了。”

少年站在廟前,然后將鞭子揮動起來,突然猛地一抽,發(fā)出一聲炸響,然后他就出了鐘馗廟。

我覺得不放心,便也跟著出去,我發(fā)現(xiàn)原先圍在廟外面的群鬼已經(jīng)消失無蹤,只有空氣中殘留著的陰氣,證明著不久前這里還是鬼聲鼎沸。

少年是在廟后面的某個地方方便,還一邊哼著山歌,曲調(diào)鏗鏘有力,讓人聽了,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突然地,我看見林子里有個身影,我朝那看過去時,那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對方的反應(yīng)很快,但我還是看出了那身影的身份,這人竟是先我一步離開車廂的李守常!

我想到了在火車上做的那個噩夢,自從我觀想出雷祖法相之后,就一直沒做過噩夢,但偏偏和五年未見面的李守常碰面后,我就做了個噩夢,再聯(lián)想到李守常元?dú)馓潛p不輕的模樣,我這個曾經(jīng)的大學(xué)死黨,他是要對我做什么?

少年從廟后面回來了,他看見我站在廟外,說這里有鬼了,我這樣站在外面,會被鬼拖到林子里吃掉的。

我心想你還怕鬼啊,那你還睡覺不鎖門?

回到廟里后,我問了少年一些事情,少年雖然傻里傻氣的,但說話還是有條理性的,畢竟他只是傻,不是弱智。

少年名叫馬千山,而鐘馗廟建起來好久了,他被他師父撿回來的時候,這個廟就有了。他師父每月都會有兩天夜里拿著鞭子在林子抽鞭子,說是要趕鬼,就跟趕羊一樣,這樣那些鬼就不會害人了,而且時間一長,這些鬼也就會被趕得沒了怨氣,就能魂歸幽冥了。

前年有天夜里,他師父回來后,跟他說:“師父困了,要睡覺了,以后也不會再醒了,你走吧,去山外面的世界去。”

馬千山是個乖孩子,師父睡著了,他怎么能離開師父?他就幫師父做事,每天天黑了就掛燈籠,給誤闖進(jìn)這里的人指引方向,晚上睡覺也不鎖門,只是將門掩上,被指引而來的人可以在廟里,躲避鬼的侵害。而每月他師父出去的那兩個夜晚,他也會出去趕鬼,不讓他們出去害人。

只是現(xiàn)在看來,馬千山顯然是沒有他師父的能力,頂多就是能自保,趕鬼什么的,是不行的。不然近兩年來,鬼門開的名氣也就不會越來越盛。其實(shí)就鬼門開這個地方,就是沒有鬼害人,夜里有車經(jīng)過,如果司機(jī)勞累,精神恍惚的話,還是難免會發(fā)生交通事故的。這鬼的數(shù)量在增多,但趕鬼人卻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一個道行高神的鐘馗廟廟祝,而是廟祝撿回來收養(yǎng)的傻孩子馬千山。

其實(shí)我很想和馬千山說,他師父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而且都已經(jīng)成干尸了,可我就是開不了口,這個傻里傻氣的少年,還等著他師父哪一天能醒過來了,我告訴他實(shí)情,他的這個希望就破滅了。

我一夜無眠,我想了一夜,最后決定還是告訴馬千山真像,畢竟他師父也是希望能離開這里,去山外面的世界。

馬千山說我騙他,他師父沒死,他師父只是睡著了,甚至還拿鞭子還抽我,但被我躲了過去。

馬千山攆我走,永遠(yuǎn)不要回來,他再看見我,就拿鞭子來抽我,要把我抽死,我是個壞人,是要害他師父的壞人。

還真不能跟傻子講道理,我直接將馬千山制住,將他按在他師父的身前,讓他看一看,這還是不是他師父。

干尸的面龐是很嚇人的,馬千山以往怕是沒怎么細(xì)看,估計是怕打擾他師父睡覺,現(xiàn)在近距離的看著他師父干瘦紫黑,眼窩塌陷,只剩下兩個黑窟窿的臉,他發(fā)出一聲慘叫,他是傻,但不是弱智,死人和活人其實(shí)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只是以往的他被一葉障目,或者是自己欺騙自己,堅(jiān)信他師父只是睡著了。

現(xiàn)實(shí)是殘酷的,有時候比善意的謊言更能傷害到人。

馬千山趴在他師父身前哭,我說你師父已經(jīng)死了,跟我走吧,我?guī)闳ド酵饷娴氖澜?,那里有許許多多好吃的。

從馬千山對紅薯的珍惜來看,我覺得還是用吃的更能打動他的心。

馬千山抹著眼淚說:“師父說這里有鬼要害人,要給人有地方躲,要趕鬼,不讓鬼害人,我不走,我要趕鬼,我要做一個好人。”

我看著馬千山邊哭邊說,此刻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堅(jiān)定,而且還是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jiān)定,這是一種許多正常人都沒有的寶貴的品質(zhì),我覺得我此刻就跟害人的惡鬼一樣。

我?guī)椭R千山將他師父的尸體火化了。

我離開的時候,馬千山在廟門前跟我揮手,笑得傻兮兮的。

我也和我揮手,希望他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趕鬼人,護(hù)佑一方平安,成為他所希望的那個好人。

第四章 趕鬼人

小老頭穿著的是那種老式的對襟褂子,我?guī)煾钙饺盏拇┑囊彩沁@種,只不過顏色不同,小老頭是灰色,我?guī)煾复┑氖撬{(lán)色的。

這小老頭搞不好就是這個鐘馗廟的廟祝,但因?yàn)槟承┰颍谠S久以前坐化了。

這時候,廟外面鬼哭狼嚎的,陰風(fēng)一個勁的刮,就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大風(fēng),刮得外面的樹木胡亂搖晃著,還伴有樹枝摩擦碰撞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能將鐘馗廟給掀飛了。

不過這些陰風(fēng)也就是個樣子貨,莫說是將這鐘馗廟給掀飛了,就是廟門前掛著的兩盞燈籠也是掛不動的。

群鬼見沒將我嚇著,就一個個都現(xiàn)了形,將鐘馗廟給圍了起來,卻沒有一個敢上前的。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廟門前那一片地方是沒有鬼的,他們都有意避開廟門,很害怕與廟門面對面。

我忽然想到廟門正對著不就是鐘馗像?這個做撕鬼吃鬼狀的鐘馗像,別說是鬼了,就是我這個大活人看著,也是覺得瘆的慌。

既然那些鬼不敢進(jìn)鐘馗廟,我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直接將廟門給關(guān)上,順手將門栓帶上。

我走到鐘馗像前,將小老頭的尸身擺正,并朝著雙手合十拜了拜手,我冒犯了他的尸身,不是有意為之,還望海涵。

鐘馗廟的種種布置,都說明著這鐘馗廟里絕不止這一個廟祝,還有其他人,不然廟門前的燈籠是誰點(diǎn)的,這正殿中的蠟燭是誰點(diǎn)的?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鐘馗廟除了供有鐘馗神像的正殿,在正殿的右邊有個房間,想來就是這座鐘馗廟的生活區(qū),如果這鐘馗廟里還有其他人,應(yīng)該就是住在那里了。

這人也是膽子夠肥,人在里面休息,居然連廟門都不鎖上,雖然那些鬼魂是不敢進(jìn)來的,但這年頭,可怕的東西,可不是只有鬼,難以莫測的人心可是恐怖起來連妖魔要自嘆不如的。而且還是在這個荒野山林之中,就這里的環(huán)境,除了這個鐘馗廟,以及遠(yuǎn)處山崖上的盤山公路上還有車輛經(jīng)過,這里很大的一片區(qū)域里,都是不會再有其他人了,這要是發(fā)生什么不法之事,都沒地方求救,即便是盤山公路上有司機(jī)聽見,九成九是不敢過問,還以為是厲鬼作怪了。

而現(xiàn)在盤山公路上,不就正有個被鬼踮腳的司機(jī)在路邊跟人招手玩了?想到這,我就一聲嘆,如果我當(dāng)時讓鐘天養(yǎng)停車,而不是只想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下車去幫那個被鬼踮腳的司機(jī),雖然很可能是被兩個鬼附身的司機(jī)圍攻,但也好過被群鬼環(huán)繞的處境好。

現(xiàn)在想這些已經(jīng)晚了,我朝著右邊的房間走去,這房門也是未鎖上,一推就開了。

房間里雖然是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我在這黑暗里,聽到平緩而輕的呼吸聲,這是有人在黑暗里熟睡,我不由的給這人豎個大拇哥,果然是心寬的的很啊。

我敲了敲房門,雖然動靜不大,但也足以將人從睡夢中驚醒了,可黑暗里熟睡的那一位卻沒有反應(yīng)。

我加大了敲門的力度,還咳嗽了一聲,可是換來的卻是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就像是在跟我說別吵,再讓我睡一會。

我被搞的有些哭笑不得,我直接打開手電照了進(jìn)去,在房間里有兩張木床,其中一張木床上睡著個人,穿著背心短褲,四仰八叉的睡著,肚皮上面搭著個毛毯。我來到床邊時,他忽然咂巴著嘴,發(fā)出滿足的笑聲,像是在夢里吃了什么好東西,正在回味著了。

我打量了一下這人,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端正,說不上英俊瀟灑,但面相也還不錯,屬于比較耐看的那種。

我在房里找到了蠟燭,點(diǎn)上后,我關(guān)掉了手電。

蠟燭的光是擴(kuò)散性的,有了這燭光,我看清楚房間里的擺設(shè),除了兩張床,就只有一個老舊的柜子,墻體也是斑駁不堪,桌上放的是鍋碗和筷子,其中一個碗里,還有半塊沒吃完的番薯,這廟里的生活還真是很清貧的。

我忽然覺得身后有人在注視我一樣,連忙轉(zhuǎn)身,原本熟睡的少年已是起身,直直的盯著我看,我心中警覺,心想之前這少年不會是在裝睡吧。

少年突然咧著嘴傻兮兮的一笑,然后下床,看著碗里的半塊番薯還在,就笑得更歡樂了。

少年從碗里拿出番薯,掰開了兩半,自己嘴里塞了一半,另一半則遞給了我。

“好人,你是好人,師父說好人有好報,給你吃紅薯,你是好人,要有好報。”少年邊吃邊說,有些含糊不清,但也足夠我曉得他說的是什么。

“我是好人?”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紅薯你沒偷著吃,你是好人。”少年樂呵呵的笑著,這時候他已經(jīng)將番薯咽了下去,吐字清楚了許多。

我一陣汗顏,這是多么樸素的是非觀啊,我沒趁著他睡著了偷吃他的番薯,所以我就是好人了,那么我這個好人要有好報,他要分給我番薯。

我接過番薯,少年見我吃他給番薯,咧著嘴直笑。

“我要拉屎了。”我這正吃著番薯,突然聽到少年說這個,我差點(diǎn)沒給噎著,這傻子不會是被屎給憋醒的吧?

少年從床頭拿出一根鞭子,走出了房間,他來到廟門前,自言自語說他睡覺的時候沒鎖門,怎么門現(xiàn)在給鎖起來的,真是好奇怪哦。

我真是被這個傻里傻氣的少年給打敗了,你沒鎖門,這門是我鎖的好不好,不然我穿墻進(jìn)來的?我告訴他外面有鬼,不要出去。

少年揮了揮手里的鞭子,說他有師父的寶貝了,然后他轉(zhuǎn)過頭對著小老頭的尸體說:“師父,我要打鞭子了。”

少年站在廟前,然后將鞭子揮動起來,突然猛地一抽,發(fā)出一聲炸響,然后他就出了鐘馗廟。

我覺得不放心,便也跟著出去,我發(fā)現(xiàn)原先圍在廟外面的群鬼已經(jīng)消失無蹤,只有空氣中殘留著的陰氣,證明著不久前這里還是鬼聲鼎沸。

少年是在廟后面的某個地方方便,還一邊哼著山歌,曲調(diào)鏗鏘有力,讓人聽了,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突然地,我看見林子里有個身影,我朝那看過去時,那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對方的反應(yīng)很快,但我還是看出了那身影的身份,這人竟是先我一步離開車廂的李守常!

我想到了在火車上做的那個噩夢,自從我觀想出雷祖法相之后,就一直沒做過噩夢,但偏偏和五年未見面的李守常碰面后,我就做了個噩夢,再聯(lián)想到李守常元?dú)馓潛p不輕的模樣,我這個曾經(jīng)的大學(xué)死黨,他是要對我做什么?

少年從廟后面回來了,他看見我站在廟外,說這里有鬼了,我這樣站在外面,會被鬼拖到林子里吃掉的。

我心想你還怕鬼啊,那你還睡覺不鎖門?

回到廟里后,我問了少年一些事情,少年雖然傻里傻氣的,但說話還是有條理性的,畢竟他只是傻,不是弱智。

少年名叫馬千山,而鐘馗廟建起來好久了,他被他師父撿回來的時候,這個廟就有了。他師父每月都會有兩天夜里拿著鞭子在林子抽鞭子,說是要趕鬼,就跟趕羊一樣,這樣那些鬼就不會害人了,而且時間一長,這些鬼也就會被趕得沒了怨氣,就能魂歸幽冥了。

前年有天夜里,他師父回來后,跟他說:“師父困了,要睡覺了,以后也不會再醒了,你走吧,去山外面的世界去。”

馬千山是個乖孩子,師父睡著了,他怎么能離開師父?他就幫師父做事,每天天黑了就掛燈籠,給誤闖進(jìn)這里的人指引方向,晚上睡覺也不鎖門,只是將門掩上,被指引而來的人可以在廟里,躲避鬼的侵害。而每月他師父出去的那兩個夜晚,他也會出去趕鬼,不讓他們出去害人。

只是現(xiàn)在看來,馬千山顯然是沒有他師父的能力,頂多就是能自保,趕鬼什么的,是不行的。不然近兩年來,鬼門開的名氣也就不會越來越盛。其實(shí)就鬼門開這個地方,就是沒有鬼害人,夜里有車經(jīng)過,如果司機(jī)勞累,精神恍惚的話,還是難免會發(fā)生交通事故的。這鬼的數(shù)量在增多,但趕鬼人卻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一個道行高神的鐘馗廟廟祝,而是廟祝撿回來收養(yǎng)的傻孩子馬千山。

其實(shí)我很想和馬千山說,他師父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而且都已經(jīng)成干尸了,可我就是開不了口,這個傻里傻氣的少年,還等著他師父哪一天能醒過來了,我告訴他實(shí)情,他的這個希望就破滅了。

我一夜無眠,我想了一夜,最后決定還是告訴馬千山真像,畢竟他師父也是希望能離開這里,去山外面的世界。

馬千山說我騙他,他師父沒死,他師父只是睡著了,甚至還拿鞭子還抽我,但被我躲了過去。

馬千山攆我走,永遠(yuǎn)不要回來,他再看見我,就拿鞭子來抽我,要把我抽死,我是個壞人,是要害他師父的壞人。

還真不能跟傻子講道理,我直接將馬千山制住,將他按在他師父的身前,讓他看一看,這還是不是他師父。

干尸的面龐是很嚇人的,馬千山以往怕是沒怎么細(xì)看,估計是怕打擾他師父睡覺,現(xiàn)在近距離的看著他師父干瘦紫黑,眼窩塌陷,只剩下兩個黑窟窿的臉,他發(fā)出一聲慘叫,他是傻,但不是弱智,死人和活人其實(shí)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只是以往的他被一葉障目,或者是自己欺騙自己,堅(jiān)信他師父只是睡著了。

現(xiàn)實(shí)是殘酷的,有時候比善意的謊言更能傷害到人。

馬千山趴在他師父身前哭,我說你師父已經(jīng)死了,跟我走吧,我?guī)闳ド酵饷娴氖澜?,那里有許許多多好吃的。

從馬千山對紅薯的珍惜來看,我覺得還是用吃的更能打動他的心。

馬千山抹著眼淚說:“師父說這里有鬼要害人,要給人有地方躲,要趕鬼,不讓鬼害人,我不走,我要趕鬼,我要做一個好人。”

我看著馬千山邊哭邊說,此刻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堅(jiān)定,而且還是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jiān)定,這是一種許多正常人都沒有的寶貴的品質(zhì),我覺得我此刻就跟害人的惡鬼一樣。

我?guī)椭R千山將他師父的尸體火化了。

我離開的時候,馬千山在廟門前跟我揮手,笑得傻兮兮的。

我也和我揮手,希望他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趕鬼人,護(hù)佑一方平安,成為他所希望的那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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