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跟胖子這么有默契,說了句同樣的話,我扯了扯嘴角,等著聽他的下文。
天更陰了,黑沉沉的云像是要壓到頭頂來,能看到了不是荒村殘垣,就是枯草衰楊,隨處可見的枯骨,簡直就是一幅地獄景象。我很難想象,在這個鬼地方,曾經有僵尸妹那樣的絕色美人在這里生活過。
燒掉了那層白毛,她被黑狗血洗過的臉,令人驚艷,我對她的來歷很好奇。
胖子看了看四周,嘆了一聲,臉上的肥肉哆嗦了幾下,才接著又說:“僵尸妹也是死在我大姨家,不過,她不是親戚,是個到江洲采風的畫家,在我大姨家借住了一個多月。不過,以我的專業(yè)眼光,她是未婚先孕,懷了個野種,躲到沒人認識的鄉(xiāng)下來生孩子的。”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回想起抱那個僵尸妹的感覺,不過想不起來她腹部有沒有凸起。只是我還是為她心酸,同時有種難以壓抑的憤慨:“誰干的?”
胖子有聽沒懂,一雙小眼亂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沒有再問,難道要糾結僵尸妹是被誰始亂終棄的嗎?知道了,我又以什么立場為她出氣呢。
迎面吹來的夜風,鬼哭聲此起彼伏,很瘆人,更多的卻讓我感到一種凄涼跟絕望。我忽然很想知道,那個半張臉女鬼為什么要換心,盡管這很無聊。
沒想到胖子居然知道,他說:“那是個可憐的女人,也是我大姨村子里的,嫁過來一個月,男人就在外面亂來,還搶了她的嫁妝去花天酒地,我姥被大姨接到家的那天晚上,聽我姥在電話里說,這女人把男人心挖出來了。后來,她成了厲鬼,就一直在村子周圍游蕩,逮到活人就跟他們換心。”
又是一個悲情故事,我嘆了口氣,低頭看著路上,很小心的不要踩到枯骨,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不知不覺的跟胖子拉開了距離。
“啊!”
前面響起一道凄厲的尖叫,然后我震驚了……發(fā)出尖叫的是女人,可是在我前面的不是只有胖子,哪來的女人呢?
我以為又是幻覺,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只有胖子一個人,他的手在旁邊的樹干上蹭。我看得分明,樹皮上被他蹭出了兩道污血印出的手印。
那是什么人的血嗎?
我忽然擔心起來,哪怕是不喜歡那些孤魂野鬼,在知道半張臉女鬼跟僵尸妹的遭遇后,我真不希望再有什么可憐的女鬼跟僵尸被弄死??粗肿佑昧Φ脑跇渖喜鋪聿淙?,我忍不住問:“那是誰的血?”
“我一不小心,擰斷了一只野狐的脖子,沾了點血,擦擦。”胖子說,還笑了笑,臉上的肥肉直顫悠。
“那只死狐貍呢,你扔到哪里了?”聽說是野狐,我的心情放松了一點,又提了個問題。
胖子沒有回答,嘿嘿一笑,轉身就走。我趕緊追上去,可是不管我怎么加快速度,始終跟他隔了五米多。
走了大概有兩個多小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破敗的山神廟,風吹得廟風咯吱咯吱的響。胖子走到廟門前,扭頭朝我吡牙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到了,進去吧。”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心慌的感覺,感覺這個山神廟很邪氣,拔腿想逃。那死胖子卻伸手推了我一把,推得我不由自主的朝前沖,比他更快撞向廟門。
砰!
我一頭撞在廟門上,連人帶門往里砸倒,頭重重的撞在門板上,眼前金星亂冒,痛得直接昏了過去,隱約聽到胖子一聲慘叫。
等我醒過來,已經被挪到墻角,那個門板墊在我身下。從我的角度,能看到掉了半個腦袋的神像……好熟悉啊,這個神像的缺掉的腦袋也像是被什么咬掉的,特別是神像的臉,跟那個被刀釘在門框的殘尸簡直就是一個模版倒出來了。
“你醒了?”
門外響起一道暗啞的嗓音,有個黑影像幽靈飄進來。被蝎子形的黑霧籠罩,看不出長相,只能看得出是個男人。其實,聽到聲音,我就知道是誰了。
齊楠,他是齊楠!
那只邪門的鈴鐺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到了我的手里。我默然,心情無比沉重。
現在,齊楠也成了我的蠱奴,跟奚蕓一樣。我最好的兄弟,跟最愛的女人,真的都成了我的蠱奴,老天爺是在玩我嗎?這一刻,我有搬起石頭砸天的沖動。
“喝吧,我的血。”
齊楠的聲音再次響起,很呆板,很平淡,沒有奚蕓對我的那種發(fā)自內心的恭順與尊敬,沒什么抑揚頓挫,更像是機器人不帶一絲感情波動。他說話時,遞了一個木碗給我。
我下意識的接過碗,看到碗里的血漿,再看看他腕上還在流血的傷口,本能的抵觸,可是心里又有個聲音在吼:“喝吧,快喝吧!”
我的手抬起來,把碗端到嘴邊,又突然想到:要是我喝了這碗血,不就成了茹毛飲血的野獸!
這時,齊楠轉身出去了,在門檻上背著對我坐下來。我看到,他在地上摸起一把斧頭,斧頭揚起的時候,斧刃上有血光閃過。我突然想,他是用這把斧頭割了自己的手腕吧。這么一想,我就更喝不下那碗血了。
我端著那碗血,走到齊楠身后,想跟他聊聊,可是視線卻落到他正在剁的…他剁的,竟然是那個胖子!
被肢解的胖子,腰部以下已經被剁碎,肥胖的臉上卻掛著詭異的苦笑。太邪門了,他居然這樣都不死,是我瘋了,還是這世界瘋了?
咣當!
我手里的碗砸在門檻上,碗里的血四濺,在門檻上暈染出一朵血色蓮花。這花竟然像是從門檻的木頭里生長出來,花瓣一點點的從門檻上冒出來,直到長成一朵完整的九重瓣的蓮花,在夜風中搖曳生姿。
這簡直比玩魔術還要神奇,我看直了眼,連被剁碎的胖子都忘了。直到胖子嚎道:“快讓你的蠱奴停下,再剁兩斧頭,胖爺就回生乏術了!”
我才這回過神,去看胖子,發(fā)現他從脖子以下都被剁成了碎塊,齊楠揚起的斧頭,正對著胖子的大蒜鼻。這一斧頭下去,絕對可以把胖子的腦袋劈成兩半,而且絕對均勻。我揉了揉眼睛,有點搞不清真實與夢境了:“這是做夢還是在看恐怖片???”
胖子氣急敗壞的罵道:“夢你個頭,快讓你的蠱奴住手?。〔菟鬆數?,老子就是推了你一把,就被他逮到,不停的剁。”
齊楠又是一斧頭剁下去,胖子的頭猛的朝旁邊一歪,“當”的一聲,那一斧頭剁在石地上,火花迸射。他沒有停手,又揚起了斧頭剁下去。我怎么覺得那么解氣呢?
看我沒反應,胖子叫得比死了爹還要慘:“你妹啊,楊烽,快讓他停啊,再剁,胖爺就真死了!”
“停!”
我喊了一聲,還真怕齊楠把胖子弄死了。就算我也不是太喜歡這胖子,好歹這一路上他也救了我好幾回。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齊楠的手停住,斧頭離胖子的腦袋只有半指,胖子臉上豆大的汗珠子滾滾而下,肥肉哆嗦個不停。過了好半天,胖子才長吁一口氣,說:“總算是揀回了一條命。這次,被朱家小狐貍坑慘了了!”
朱家,小狐貍,這兩個字聯(lián)在一起,讓我心驚肉跳。我沒忘在樹林里的時候,死胖子在樹皮上蹭手上的血,可是說過,他是擰斷了野狐的脖子,不小心沾了點血。難道,他真正說的是擰斷了朱麗的脖子,才會沾了滿手的血?
哪怕我對朱麗也不能說喜歡,可她跟死胖子比起來,還是有個親疏遠近,我不能漠視她被死胖子弄死,而假裝不知道。
有齊楠在場,尤其是他都快把胖子剁成渣了,我的底氣也挺足的,走出去,踢了踢胖子那顆像球多過像人頭的腦袋,說:“老實說,你把朱麗怎么了?”
胖子怒道:“別用腳踢胖爺的腦袋,不然就算你來頭不小,胖爺也跟你沒完!”
天很黑,沒有星星,也看不見月亮。我卻能清晰的看到胖子的肥腦袋,還能看到他油光發(fā)亮的嘴像臘腸,看著就惡心,何況,我討厭別人跟我稱爺。我又踢了他一腳,威嚇道:“再有一個字的廢話,我讓齊楠剁了你的腦袋。說,之前,你說扭斷一只野狐的脖子,那只野狐是不是指朱麗?”
胖子樂了:“你的聯(lián)想力太豐富了吧,怎么不去寫小說?”
我又踢了他一腳,吼道:“不要東扯西拉,你說扭斷的是野狐脖子,可我怎么沒看到野狐的尸體?”
“就算我想弄死朱家小狐貍,也得有那個本事。她弄死胖子還差不多。”胖子苦笑著說完,又解釋:“那真是一只野狐,不過是狐形山魈,我扭斷它的脖子,又殺不死它。除非你用鈴鐺或者幡去收它,不然它也是不死不滅的。”
“是嗎,那朱麗人呢?”
“朱家小狐貍不讓說??!”胖子慘叫道,五官都皺起來,擠出很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