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猛然擴大,我立刻就確定他真的在撒謊,但我并不感到憤怒,和陳達望這樣的人相處就是在和謊言相處,我一早就明白他可能隨時會撒個謊出來玩玩,所以有心理準備。
但我卻沒想到他能撒謊,卻怎么不善于偽裝,只要細心的人一詐估計就能詐出來。聽我這么說,陳達望就開始支支吾吾,厚著臉皮道:“我也沒騙人啊。”
“你的眼睛早就出賣了你。”我也撒了個謊,他的眼睛剛才才出賣了他,但這無傷大雅。
陳達望死盯著我,看樣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你說說我的眼睛怎么出賣的我?”
聽到這句話,我才感到氣憤,又蹬了他一腳,道:“小樣你跟我一個外傷科大夫掰扯,我要說撒謊時眼睛的變化,你一天都聽不完。”
陳達望自知理虧,干笑了兩聲,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當時下盜洞的時候,我就找到了那兩個人的尸體,從他們身上翻出來不少玩意,其中有一把槍和一個墓葬的結構圖,屬于半成品那種。本來我也沒打算瞞著,但一直沒機會說出口,誰成想后來劉命和這妹子也進來了,就更沒法說出口了。”
我道:“我們都不見外,你怎么能見外呢?”
陳達望的臉立刻扭曲了,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嘆了口氣,看似無奈地從破布袋子里掏出一張圖紙攤開,道:“行了,我不見外了行了吧。”
孫紫可啐了一口,道:“你臉皮夠厚的,叫人戳穿了謊臉都不紅一下,虧我還拿你當隊友。”
陳達望道:“大妹子,一看你就是閱歷不夠,這人和人相處就得真真假假虛實并用,誰都得有點小秘密是不是。”
我道:“你把人想這么壞,自己能好么?”
陳達望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最開始我累得要死的時候,你他媽還差點把我的寶貝順走了。”
“行了行了,倆都一個德行。”孫紫可很生氣,像我們奪了她的初夜似得,冷著臉把我剛看了一眼的墓葬結構圖紙搶過去,也只看了一眼,就道:“這是半成品么?這是手稿好吧?上上下下不超過十筆。”
我說:“你有點夸張了,怎么著也有二十來筆啊。”
孫紫可道:“你是黑我還是黑陳達望呢?”
我索性閉上了嘴。
那張圖紙還真就跟孫紫可說的一樣,極其簡單,如果陳達望不說,我都懷疑這張圖紙是小學生學素描的時候描出來的自家房子呢。
陳達望道:“大妹子你看不懂,這張圖都是盜墓賊專用暗號畫出來的,外行人想摸出門道基本沒可能。它顯示的不是整體結構,而是墓道位置,你看這條比較粗的線。”他屁顛屁顛湊過去,指著紙張道:“它是一個活墓道,可以直通墓室,上面的叉說明墓道里有機關,但已經(jīng)被破壞了。這條細線,就是個死墓道,說明此路不通,或者必死無疑??催@張結構圖的情況,這座墓葬已經(jīng)被探查的差不多了,極度接近墓主人的棺槨,但不知道為什么功虧一簣,就沒有記載墓主人的位置,只有兩個陪葬坑。其中一個我已經(jīng)去過了,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估計都被搬走了。就千年粽子耳朵上這對玉佩值倆錢,我還差點掛里面去。第二個陪葬坑在這,就是這個空白地點。和第一個陪葬坑一樣,肯定被光顧過,咱們只能祈禱墓主人的棺槨沒被動,否則咱們算白來一趟。”
孫紫可道:“真的?”
陳達望道:“我都把結構圖拿出來了,還能背著你們自己鉆進去不成?要我說這個墓主人的墓葬一定沒有被光顧過。這么大的墓葬,沒有價值連城的冥器不太可能,只要摸出來一個,就夠咱們霍霍十年。”
孫紫可道:“那你帶路。”
陳達望原本還興致沖沖準備說呢,嘴張到一半,聽到這話立刻閉上了,轉(zhuǎn)身就給了自己一巴掌,那是得多嫌棄自己嘴賤。
我一看更來氣了,罵道:“大旺你活該被鬼追啊,這墓主人的墓室沒人進去過,肯定周圍藏著巨大的兇險,難怪你這么坦誠,你他媽是想把我們拉去當槍使。”
陳達望也一臉不樂意,道:“你也太能埋汰我了,我這人雖然自私了點,可也不至于害人,主墓室我一人不敢闖。”
我道:“你還指著我們倆門外漢領著你摸尸去???”
陳達望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咱們一起去吧,我?guī)?,這總行了吧。”
孫紫可道:“不行,劉命還沒找著呢,是死是活總得有個信。”
陳達望道:“你不是讓我?guī)穯幔?rdquo;
“我那是一時氣話。”孫紫可道。
我心說要找到劉命,我和孫紫可肯定不行,就問陳達望道:“你能看懂結構圖,你看劉命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陳達望老大的不樂意,但還是參與了進來:“我跟他分開的時候,他是朝另一邊走的,如果現(xiàn)在還沒折返回去,那恐怕就是兇多吉少。你們看,兩個陪葬坑之間是主墓室,但主墓室周圍的墓道縱橫交錯,看起來像是個迷宮,里面還有不少紅毛鬼。劉命和你們不一樣,他就算沒結構圖,找到主墓室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有一點你們不能忽略,這批人手上有結構圖,就說明他們的隊伍里有之前下來過的人,或者跟下來過的人有關系才搞到的,而之前的隊伍也沒有靠近主墓室,光憑劉命一個人是很難辦到的。他要么死在這,要么被困在這,咱們要在主墓室周圍全部搜索一遍才能確認。還有一個可能,他轉(zhuǎn)到另一個陪葬坑那了,如果兩者結構一樣,那同樣也有一只千年粽子,他犧牲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我也看不大懂結構圖,索性道:“全部搜索一遍遇到紅毛猴子的幾率有多大?”
陳達望道:“不是遇見不遇見的問題,問題是咱們會遇見幾個。”
那些紅毛猴子的威脅并不是很大,問題是紅毛粽子死后,青火蜈蚣會不會鉆出來。我一陣頭疼,但卻又不能對劉命見死不救。陳達望估計沒有這個心思,在等我說話,想了想,我就道:“劉命如果在另一個陪葬坑,活著的話早出來了,咱們還是上主墓室周圍找找,別輕易進墓室就好。”
說完我就看向?qū)O紫可,她道:“聽你的。陳達望這個人我實在沒法相信了。”
陳達望一副吃了死蒼蠅的表情,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得,道:“行!我認了。”說完他就把那兩塊玉佩拿出來,給我們一個人一個,又道:“為表誠意,這倆玩意就送給你們了。雖然劉命沒在這,但就我估價,它們最少也值個十二十萬。這樣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說實話,這兩枚玉佩造型并不精致,反而很粗糙,如果不考慮年代的話根本不值幾個錢,就算考慮了年代,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時期,恐怕也沒有多大的提升。陳達望的目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惦記著主墓室里墓主人身上的寶貝。
但我沒拒絕,隨手踹進了兜里,有人送東西傻子才不要。
孫紫可一聽態(tài)度就緩下來了,道:“算了吧,這么貴的東西我可不想要。”
我還真沒見過為人處世這么單純的小姑娘,我妹妹都比她精明多了,就有點看不下去,道:“你不要給我。”
“滾一邊去。”陳達望罵了一句,又轉(zhuǎn)身朝孫紫可笑道:“你必須要,你不要我于心不安。”
他們倆再三推讓,就差互相脫衣服了,孫紫可總算被迫收下了玉佩,不過看她的樣子心思也不再金錢上。
我們再次出發(fā),這一次有陳達望指路,總算是離開了外面迷宮一樣的墓道,進入到一個主墓道里。
沒想到的是,剛進入墓道,我們就見到前面趴著一個東西,因為離得太遠還看不清是什么,走進了一些,就看到那是個人的模樣,腦袋朝外,后腦勺朝上,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不過看他穿著衣服,我就膽大起來,又往前走兩步,這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是劉命。
我立刻跑過去,把他翻過來,就見劉命滿臉鮮血,緊閉著雙眼,腦門兒脫了一層皮,沒傷到頭發(fā),但是血流不止,像是蹭到切割陶瓷的無齒鋸上把一層皮硬生生擼下來一樣。
我心尖發(fā)顫,顫抖著手摸了摸他的腦門兒,憑借手感我能確定沒傷及頭骨,至少頭骨沒有出現(xiàn)明顯骨折的情況,但他昏迷不醒,顯然情況已經(jīng)很危及了。
孫紫可捂著嘴,小聲問我怎么辦,我就說先抬出去,和陳達望手忙腳亂把劉命抬到附近的一個墓室里,動手包扎。
劉命的呼吸很急促,包扎結束后我看他沒有生命危險才放下心來,心說難道和外面那悶葫蘆一樣傻,自己撞墻上了么?
他有手電,自己撞墻上鬼才相信,而且這傷不是撞墻上那么簡單,更像是被狗熊一口舔的。別說我夸大其詞,狗熊那動物舌頭上的倒刺舔身上真能舔下來一層皮。
難道里面還養(yǎng)著什么大型猛獸不成?
我正驚疑不定,忽然看見劉命的雙手死死攥著,招呼陳達望一人扒開一個,但沒有實物,他的手掌里是化開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