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搖搖頭，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數(shù)目是多少。這兩中途徑加在一起，七、八萬總是有的。”

原來師父了解到的情況也不是十分具體。我看著滿樹厚厚的嬰兒果，不得不感嘆這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這位清末老妖婆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為什么要發(fā)這么變態(tài)的愿？

“師父，你不是說，每一只鬼的背后都有一個創(chuàng)造者嗎？那這位清末接生婆的創(chuàng)造者是誰呢？”知道了鬼皆人造之后，我就一直對造鬼這件事很好奇。

師父惋惜地說，“時間太久了，我根本無從查起。但是在百年后還能形成這樣一個大局，那位造鬼者一定不簡單。”

我心里忽然沒底了，“那……我們能除掉這老妖婆嗎？”

“當(dāng)然能。畢竟，她還沒成為一方鬼仙。”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應(yīng)該說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忽然想到，我也是村里接生婆接生的，便懸著心問道：“師父，聽你這么說，那我的那顆嬰兒果也在樹上？”

“不不不，你的嬰兒果不僅沒在樹上。而且你出生的時候還掉下來一千顆果實！”師父慶幸地說道。

“掉了一千顆嬰兒果？是我弄的嗎？怎么會這樣？”我真不知道我還有這樣的能耐。

師父剛想跟我細講緣由，就聽到一陣紛亂的嬰兒哭聲。那可不是普通的嬰兒哭，而是七、八萬個嬰兒共同發(fā)出的哭聲，稍微想象一下你就知道有多可怕了。當(dāng)時只把我震得只想關(guān)掉天眼。

我捂著耳朵看時，發(fā)現(xiàn)原本在熟睡的嬰兒果突然全部醒來，一個個張牙舞爪，嗷嗷亂叫。幾萬個嬰兒的手腳紛紛蠕動，老松樹仿佛頓時變成了一塊長滿了蛆蟲腐肉，讓人看了就想吐。

“藏好，有人！”師父伸手把我的頭壓低。

我低著頭，順著草叢的縫隙往外看去，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個人我認(rèn)得，她就是村里的老接生婆。

凝神望去，我發(fā)現(xiàn)她脖頸上的那只鬼嬰正揚起鞭子，一下緊似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好像在催促她快走。惡嬰每打一鞭接生婆便會咳嗽一聲，但大半夜的她也不敢用力咳嗽，像賊一樣盡量小聲地清理著嗓子。她一路小跑著來到老松樹下，然后咕嗵一下就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忽然，滿樹的嬰兒停止了哭聲，從嬰兒果當(dāng)中飄下一個老太太來。那老太太完全一副古人模樣，衣著鮮亮，一張慘白的臉上滿是皺紋，嘴唇涂得通紅，要多嚇人有多嚇人。想來就是那位清末的老妖婆了。

正向師父所說的那樣，所謂的“干娘老樹”只不過是個幌子，背后真正的罪魁禍?zhǔn)祝褪沁@位寄居樹上的老妖婆。

“主人，這么急的把奴才叫來，不知道是什么事？”接生婆低聲下氣地說道，完全不見了驅(qū)趕我們時的神氣活現(xiàn)。

“李鴻儒的事，都辦好了？”老妖婆聲音洪亮，嚴(yán)厲地問道。沒想到老妖婆上來就提到師父的名字，足見我們師徒已經(jīng)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接生婆嚇得根本不敢抬頭，“都……都……都辦好了，我已經(jīng)把他們師徒……趕出村子了?，F(xiàn)在村民們恨他入骨，他再也回不來了。”

“好，看來這最后一件任務(wù)，你完成的還算可以。”老妖婆說道。

“最后一件任務(wù)？不要啊……”接生婆聽了這話連忙磕頭，哀求著：“主人啊，千萬不要放棄奴才。奴才還有用，奴才還能幫到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老妖婆怒道：“一百多年了，你是我的奴才當(dāng)中最沒用的一個。你一輩子只接生了一千個嬰兒，這個成績跟你的前輩們相比，原本就不堪入目。更可氣的是，你接生的第一千個嬰兒竟然吸取了我千嬰之力，害得我掉了一千顆果實。你雖然為我服務(wù)半生，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不僅一場空，還白白浪費我?guī)资甑墓怅帯?rdquo;

接生婆聽了這話，大哭著說：“主人，奴才也不想這樣啊。那天，我原本以為能突破千人大關(guān)，便滿心歡喜地去接生?？墒菦]想到那小子太邪性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盜取了千嬰之力。我辛辛苦苦幾十年啊，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主人，奴才也不甘心?。?rdquo;

師父悄悄對我說：“都聽見了吧，你就是那第一千個嬰兒。你的三昧真火吸取了千嬰之力，使得她丟失了一千顆果實！”

“啊？”我聽完這話看著手上的胎記暗暗吃驚，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能讓老妖婆損失那么大，也算是大功一件。

老妖婆憤怒地指著奴才，“都是因為你晦氣！我當(dāng)年也是瞎了眼，竟然選了你這么一個晦氣的奴才。”

話音剛落，就見接生婆脖頸上的惡嬰“啪啪啪”連抽了十多鞭。接生婆咳嗽得差點喘不上氣來。

“主……主人……饒命??！”接生婆憋得滿臉通紅，痛苦地說道。

在老妖婆的示意下，惡嬰終于停下了皮鞭。

接生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涎水流了一地，“主人，我知道都是奴才的錯。但幾十年了，奴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后來為了殺死那小子，我也拉他二叔下水了。他二叔在那小子三歲那年放了一場大火，差點兒就燒死他了！”

“差點兒燒死，那不還是沒死嗎？不僅那孩子沒死，他媽媽也逃跑了。你還是白忙一場，一點兒功勞都沒有！”老妖婆說道。

我聽到這里大吃一驚，心說什么，原來我三歲時的大火是二叔放的？我看著師父，問道：“你早就知道是嗎？”

師父移開目光，不再看我，最后還是點了點頭，“他畢竟是你的二叔，我如果跟你說了實情，怕對你不好！”

“那我二叔知道我母親沒死嗎？”

師父說：“他不知道，接生婆為了繼續(xù)利用你二叔，根本沒告訴他實情。這么多年來，你二叔一直蒙在鼓里，他只當(dāng)是親手殺死了大嫂，這才跟著接生婆越走越遠。我屢次提點，他卻始終執(zhí)迷不悟……”

知道真相之后，我真想現(xiàn)在就沖到二叔家狠狠的揍他一頓。心里暗罵二叔啊二叔，我還以為你膽子小呢，沒想到你竟然敢殺人放火！有弟弟那么好的孩子，你身為人父，怎么敢做出這么傷天害理的事來？我用正常的思維實在想不通。

氣憤之余，我忽然想起一個場景來——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我開著天眼進入二叔家，發(fā)現(xiàn)二叔二嬸頭上有一股灰蒙蒙的霧氣。心說，難道那就是他們跟接生婆合謀作惡的結(jié)果？于是把那天看到的情景跟師父描述了一遍。

師父點頭說道：“你猜測的沒錯，那團灰色的氣就是他們?yōu)楣碜鰝t的證明。但顏色不濃，就說明還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再嚴(yán)重點兒就會變成黑色，而繼續(xù)往下發(fā)展……你看接生婆和王大夫吧，他們脖頸上騎著的都是執(zhí)鞭鬼嬰，那便是他們把靈魂徹底出賣給老妖婆的結(jié)果。他們已經(jīng)成為老妖婆的鬼奴了。”

“鬼奴？那我二叔……不會也變成那樣吧？”我不是在擔(dān)心二叔，而是在擔(dān)心弟弟。我真怕弟弟也和我一樣，失去父母的關(guān)懷。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師父沒有急著回答，嘆了口氣說道：“這首先要看他自身的覺悟了。如果他現(xiàn)在迷途知返，那團灰氣很快就會消散?？墒悄憧此麆倓傭?qū)趕我們的樣子吧，現(xiàn)在的他，根本沒有這種覺悟！”

“這倒是……”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一陣傷心再次涌上心頭。

師父又說道：“你二叔最初是人窮志短，后來被別有用心的接生婆利誘，這才漸漸走上了邪路的。等我們把老妖婆斬草除根，他或許能得以解脫。但是，只要他心里的惡根不除，以后還會被第二個、第三個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惡人有原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到這里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最后我說道：“只希望弟弟能快些長大！”

師父也感嘆了一句，“還好，你堂弟有一份純潔的執(zhí)念。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那邊，鬼奴接生婆還在苦苦哀求她的主人。可是老妖婆仿佛早就決定將她放棄了?，F(xiàn)在，接生婆就像棋盤上的一個廢子，不僅沒用還影響大局。看老妖婆的架勢，就算想方設(shè)法也要將她除去。

老妖婆止住接生婆的哀求，說道：“不要再說了，你之前不是跟我推薦過你的兒媳婦嗎？說她得你的傳授，也是個接生的好手。我看，以后你就在家安心養(yǎng)老吧，外面接生的事，就都交給你兒媳婦去做！”

“??？主人……”接生婆絕望地淚流滿面。她心知肚明，在她被放棄之后，根本沒有機會回家養(yǎng)老，因為她知道的太多了。

“還有你的弟弟，我看那小老頭兒也挺聽話的。以后就留下吧，和你兒媳婦一起為我服務(wù)。希望他們能彌補你的罪過，償還我失去的光陰。”

就這樣，老妖婆罷黜接生婆，又重新找到了兩個新的鬼奴。

接生婆被罷黜之后，騎在她脖頸上的鬼嬰就把皮鞭換成了鋼刀。那白森森的利刃，一下一下地插在接生婆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