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把小鬼攥在手心,雙手掐著小鬼的脖子,用力猛到手臂直抖。我眼睜睜地看著小鬼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直到我硬生生把他掐到灰飛煙滅。
直到小鬼沒了,我才喘著粗氣慢慢松開手掌。因為剛才手臂用力過猛,現(xiàn)在竟然還在微微抖動。理智告訴我,這樣肯定是不對的。我看了一眼師父,主動檢討,“師父,我這樣……是不是太沖動了?”
沒想到師父竟然沒怪我,而是說:“憤怒都是饑渴的,不是你太沖動,而是你還沒殺夠!”說著,又遞上一只探馬小鬼。原來他只是捉住了另外一只,沒有親自動手消滅,而是留給了我。
我左手接過小鬼,右手握緊拳頭,瞄準了就是一拳?;鹦撬臑R處,這只小鬼也煙消云散了。
終于清靜了。我看著夜幕下的曠野,長舒一口氣。
師父笑瞇瞇地看著我,“怎么樣,這回心里舒服點兒了沒有?”
這一通發(fā)泄,我的心里的確好受多了,“師父,雖然不像剛才那樣難過了,但我還是不甘心。”這是我實話實說,因為我知道,這種探馬小鬼消滅了之后還會再有。消滅這種小嘍啰,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師父忽然說:“好,那我就帶你去看看罪魁禍首!現(xiàn)在是時候讓你看看那家伙的真面目了!”
“你是說……你的那個老對手?”我興奮地問道,師父終于要跟我解密了。
師父點頭說:“沒錯,就是那個老對手。但是在去之前,我還得教你一樣法術。”
“什么法術?”師父又要教我東西了。
“隱身術。”師父說道。
“隱身術?世上真有這種法術?”我驚奇地問道。
師父說:“當然有,但跟你從電視上看到的不一樣。這種隱身術只能對鬼怪隱身,對人類并不起作用。”
“那也行啊!”我急忙說:“那快點教我,我學會隱身術之后,探馬小鬼就沒法監(jiān)視我們了。”
師父不慌不忙地把咒語教給我。我反而有些心急,按照咒語運行了十多遍才掌握要領。最后,終于看到師父點頭,“嗯,好了。這隱身術你已經掌握。臭小子學東西就是快!你手上的胎記真是個寶貝。還是那句話,師父都嫉妒你!”
我不好意思的笑著,“哈哈,那沒辦法,天生的嘛!”
師父一拍我的腦袋,罵道:“臭小子,看來以后得少夸你了。得意了就有點兒翹尾巴。”
我嘿嘿一笑,改口說道:“不是我天賦高,都是師父教得好!”
師父一笑:“嗯,這馬屁拍得不錯,我喜歡!”
別看師父平時一副老書生的樣子,關鍵時候卻能消解我的煩惱,這才是真正的為人師表。
我們離開村子的時候,在家里布下了鬼戥子平衡。那原本是為了暫時制住食吐鬼的操縱者,可是沒想到,期間又有四個小孩被食吐鬼附身。所以師父斷定,有人破壞了鬼戥子。
師父說,鬼戥子平衡這種方法,只有我們驅鬼秀才本門的人才知道,就連那些道士、和尚什么的都不懂。所以,對手一定用了什么極端的手段,否則是根本無法破局的。
但到底是什么“極端手段”,只有回去看了才能知道。師父不放心,決定在去看老對手之前,先去帶我回家看看。順便再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我們既然已經被驅逐出村了,就得把必要的東西帶走了。其實對這個地方,我們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只是不想這樣背著罵名離去。
當我們靠近家的時候,我聞到山間飄來的一股焦糊味兒。我們師徒對視一眼,心里都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們加緊腳步,果然,當我們看到那間小屋的時候,它已經被付之一炬了。
“師父,這幫混蛋竟然燒了我們的家!”我沖上前去,看著一片焦土,氣憤地說道。
“做得這么絕,看來我也不能手軟了!”師父對著廢墟,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后就鉆進坍塌的小屋,進去一陣翻找。
我見師父進去,便也跟著鉆了進去。我本來是想找我的書包,可是連渣渣都沒找到。我一想,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村里都呆不下去了,我還能回去上學嗎?當時我認為我的學業(yè)就到此為止了,還傻傻的感慨著,只上了一個多月就輟學了,這就是命啊。然后還為此傷心的幾分鐘。
師父從廢墟當中翻出了兩件東西,一個鐵鉤和一個圓臺型的鐵塊,一手拿一個遞給我,說道:“幫我拿著這個。”
我接過來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時鬼戥子上的零件。鐵鉤是鬼戥子的秤鉤,圓臺型的鐵塊就是秤砣。“師父,就剩這兩件東西了,秤桿呢?”
“秤桿是桃木做的,哪兒留得住,早燒沒了。”
我看著手里的兩件東西,有些心疼地問:“師父,這個鬼戥子多少年了?”
“那秤鉤和秤砣有上百年了,秤桿也就二十多年吧。燒了也就燒了,大不了再做一個。”師父輕描淡寫地說道。
“比我都老的東西,燒了實在是太可惜了!”我莫名滄桑地感慨著。
師父哼地一聲,“小屁孩兒才多大?要是非得跟你的年紀比,那你就可惜不過來了!這屋里的東西,都比你歲數大。”
我看著還剩下一半兒的黑白電視說:“誰說都比我歲數大了?這電視就沒我大。”
這臺黑白電視機是師父專門為我買的,那時候孩子們都不敢跟我玩,我只能通過看電視認識外面的世界。看著電視的半邊殘骸,我又愣了好一會兒。這都是我逝去的童年啊。
師父就像在挖別人家的廢墟一樣,在地上狠狠地刨著。對于這個他居住了幾十年的地方,貌似沒有多余的情感。但是我了解師父,他這個人對于失常的事情,總是有不正常的冷靜。此時他只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
師父挖開地面,從里面抱出一個紫色的木箱來。
“師父,這是啥?”我摸了摸那個木箱,潮乎乎的,好像沒啥特別。
師父沒有回答我,神秘的一笑,然后說:“燒吧燒吧,地面上的東西燒十次我也無所謂。只要這個木箱完好無損就行。哈哈!”
我又問了一遍里面是什么東西??墒菐煾竻s說:“暫時保密,到時候再告訴你。”我心說不告訴拉倒,除非你睡覺都抱著他,要不然早晚有一天我會偷出來一看究竟。
師父緊緊地抱著箱子,帶我順著山道往下走。走到干娘老樹附近的時候,師父回頭提醒我:“小心點兒啊,開啟天眼,做好隱身。今天晚上,我就揭開所有的謎團。”
師父帶著我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趴了下來,然后透過草叢指著干娘老樹的方向,“這回你再用天眼看看那棵老樹,看看有什么不一樣的?”
“能有什么不一樣?”我順著師父的指點,透過天眼往干娘老樹方向看去。
我先是看到樹下的鬼拉磨,和那天相比,只是數量增加到了十余只。難道這就是師父說的不一樣?不至于這么大驚小怪的吧。說實話,雖然只經過了短短幾天,但我的膽子卻大了不止幾倍。這十多只女鬼雖然我不見得能對付得了,但也不至于害怕。
我又好奇地往樹枝上看去,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樹枝上還結滿了白色的巨型果實。我心說,原來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啊??墒钱斘易屑毧磿r,終于被嚇了一跳。
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滿樹的白色果實,竟然是一個個嬰兒!他們似乎在熟睡,閉著眼睛張著小嘴,手腳偶爾蠕動,看上去和鮮活的嬰兒沒什么兩樣。細聽時,似乎還有細弱的呼吸聲……
“我的媽呀,樹……樹上咋……咋那么多孩子?”我驚道。
師父盯著老樹說,“那叫‘嬰兒果’。”
“嬰兒果?那……到底是嬰兒,還是果啊?”那嬰兒果看得我渾身不舒服。
師父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咱村兒的接生婆每接生一個孩子,這里便會長出一顆嬰兒果。”
“就咱村兒那老接生婆……她能接生這么多孩子?不可能吧?”我看著滿樹的嬰兒果,根本數不過來,那老接生婆一天一個都綽綽有余。
師父說:“她一個人當然接生不了這么多。這樹上的嬰兒,從清末到民國,再到如今,是幾十個接生婆共同累計出來的。”
“那就是……一百多年??!”想著這個數字,我感覺后背一涼。
師父點頭說:“沒錯,我的這位老對手,就是清朝末年的一個接生婆。除了新生嬰兒這一條途徑之外,有人來認老松樹為干娘時,樹上也會結出果實。我來這兒隱居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兒了。她寄居在老松樹上一百余年,期間奴役著附近的接生婆為她服務。她曾經發(fā)下宏愿,當嬰兒果累積到十萬,她便可成為一方鬼仙!”
“十萬嬰兒果?那現(xiàn)在有多少了,該不會已經夠了吧?”我看著密密麻麻地嬰兒果,心里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