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察完現(xiàn)場,我讓同事們繼續(xù)搜索證據(jù),自己帶著老趙去見王林。
王林家比林建國家更破,土坯墻都裂了縫,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屋里暗得很,即使開了燈,光線還是昏昏沉沉的,空氣中飄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和霉味。
王林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蓋著一床打滿補丁的舊棉被,說話時胸口陷出一個大坑,氣都喘不勻:“警官……我真不知道她倆出事了……”
他的眼睛渾濁得像蒙了層灰,看著天花板,聲音細(xì)若蚊蠅:“文秀……她早就不跟我過了。十年前就搬去老林家了,每月就回來拿兩次藥,跟我沒話說。”
“你知道她和林建國的事?”我問。
王林的臉抽搐了一下,嘴角往下撇,像是想哭又沒力氣:“知道……全村人都知道。我這身子骨,管不了她,也沒力氣管。”他咳了兩聲,咳出一口痰,用手帕擦了擦,“她兒子在上海打工,一年回不來一次,我病成這樣,她嫌麻煩,前年就請了個人來照顧我。”
“請的誰?”
“李蘭,”王林的聲音低了下去,“是我遠房堂弟的媳婦,她男人死得早,帶著個傻閨女過活,家里窮得很。文秀說讓她來照顧我,管吃管住,每月給點錢。”
提到李蘭,王林的眼神有點閃躲:“那閨女叫妞妞,有點傻,但心眼實,見人就笑。前年三月十六那天,出事了……”
我心里一動,果然和兩年前的事有關(guān)。“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王林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動了動:“那天文秀帶著林建國回來看我,其實是回來拿東西。倆人在屋里吵起來了,我氣不過,爬起來想打文秀,被林建國一把推倒在地上。”
“然后呢?”
“李蘭正好在屋里做飯,見狀就過來勸架,想扶我起來。”王林的聲音開始發(fā)顫,“林建國煩得很,順手就把李蘭往邊上一推,她的頭撞在桌角上,當(dāng)時就暈過去了。文秀還在邊上罵,說什么‘喪門星’、‘騷婆娘’,讓她滾。”
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當(dāng)時的場景:“等林建國和文秀走了,李蘭才醒過來,一摸身邊,發(fā)現(xiàn)妞妞不見了。她瘋了似的喊人,全村人找了大半宿,最后在屋后的山崖底下找到了妞妞……人已經(jīng)沒了。”
“怎么死的?”
“說是……說是自己嚇慌了,踩空摔下去的。”王林的聲音越來越低,“村里老人出面調(diào)解,讓文秀賠了李蘭五百塊喪葬費,這事就這么了了。李蘭拿了錢,沒過幾天就走了,再也沒回村。”
“為什么不報官?”我追問。
王林沉默了半天,才低聲說:“文秀的兒子在深圳開公司,村里指望他投資修路呢。李蘭一個外鄉(xiāng)寡婦,又沒錢沒勢,老人說‘家丑不可外揚’,就讓她認(rèn)了。”
我皺緊了眉頭。五百塊錢,就想買一條人命?這背后肯定有貓膩。“李蘭現(xiàn)在在哪?”
“不知道,”王林搖搖頭,“聽說是跟她爹媽去市區(qū)打工了,具體在哪不清楚。”
從王林家出來,老趙跟我說:“隊長,我覺得這李蘭嫌疑最大。女兒被害死,自己被欺負(fù),拿了幾百塊錢就被趕走,換誰都得記恨一輩子。”
我點點頭?,F(xiàn)場沒留下指紋,沒目擊者,兇手反偵察能力很強,但這種深仇大恨,往往藏不住。“查李蘭的下落,越快越好。”
回到隊里,技術(shù)科傳來消息:現(xiàn)場沒找到有價值的指紋,兇手清理得很干凈;林建國和劉文秀的胃內(nèi)容物顯示,死前兩小時喝過酒,吃了點花生;劉文秀指甲縫里的皮屑,DNA比對結(jié)果還沒出來。
“隊長,這是李蘭的檔案。”小張把一份資料遞過來,“她今年38歲,丈夫十年前車禍死了,女兒妞妞生前有智力障礙,兩年前去世。她的戶籍還在村里,但半年前遷到了市區(qū)她爹媽名下,地址是……幸福小區(qū)3號樓。”
檔案里還有一張李蘭的照片,黑白的,看著有點模糊。照片上的女人留著短發(fā),穿著樸素,眼神里帶著股韌勁,但嘴角是往下撇的,像是有永遠操不完的心。
“聯(lián)系市區(qū)派出所,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她。”我拿起外套,心里有種預(yù)感,這個李蘭,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