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清僵在原地,脖頸上殘留著皮帶粗糙的觸感,臉上那冰冷蠕動的觸感似乎也在蒼藍光芒的余威下暫時蟄伏,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褻瀆感并未消散。
他死死盯著村口那個神秘女子,她那雙仿佛能洞穿虛妄的破碎星空般的眼眸,此刻正盯著他,讓他感覺到很冒犯。
“你……你知道什么?!”秦封清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強烈的恐懼與困惑
“我臉上這東西……還有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微微蹙眉,那雙蘊藏星霧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她手中的奇異短杖并未放下,杖尖依舊縈繞著微弱的蒼藍星屑,警惕地指向秦封清,或者說是指向他臉上那無形的“東西”。
“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她的聲音清冷依舊
“我追尋著‘門’的微弱氣息,進入了這片被徹底浸染的死域。剛踏足此地,便感受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帶著被‘注視’氣息的陌生靈魂波動在劇烈波動,瀕臨熄滅……”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死寂的血色村莊和墻壁上無聲蠕動的幾何光斑,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然后就看到了你,正準備用一根可笑的皮帶,結(jié)束你那被‘祂’標記的生命。”
她向前走了幾步,深色的勁裝在污血般的月光下勾勒出利落的線條,步履無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踏在現(xiàn)實與虛幻的邊界。
“至于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她輕輕搖頭,破碎星空般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了然“這是‘門’的領域,是偉大的祂目光投下的陰影。萬物在此歸寂、扭曲,不過是常態(tài)。倒是你……”
她再次將目光銳利地投向秦封清的臉,那審視的意味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壓力:“上次在奇居煞,我明明沒有在你身上感知到任何一絲‘靈’的波動。你無知、脆弱,如同塵埃。為何會出現(xiàn)在黑星鎮(zhèn)這片浸染的核心?一個毫無靈能防護、精神比薄紙還要脆弱的普通靈魂,是如何在‘祂’的注視下活到現(xiàn)在的?更何況……”她的視線聚焦在秦封清左臉那無形的位置,仿佛在看一個奇怪的東西
“……還被烙下了如此清晰的‘印記’?”
“黑星鎮(zhèn)?”秦封清混亂的大腦捕捉到這個詞,心臟猛地一縮。
“這是我養(yǎng)父母的老家……我收到了一封信!”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語速急促,帶著瀕死的絕望和一絲病態(tài)的希冀
“是我養(yǎng)父的信!他說家里有‘門’,讓我速歸!別信任何人!我趕回來……就……就看到了……”
巨大的悲痛和恐懼再次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養(yǎng)父母那扭曲的尸體、空蕩死寂的村莊、污穢的血月……畫面瘋狂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讓他幾乎窒息,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只剩下破碎的嗚咽。
“信?”女子的眉頭皺得更緊,眼神中的審視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冰針。
“帶我去看看。你養(yǎng)父母的家,還有那封信。”
秦封清如同被無形的提線操縱的木偶,麻木地轉(zhuǎn)身,帶著這個神秘莫測的女子走向那棟散發(fā)著濃郁死亡氣息的老宅。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著灌滿鉛的鐐銬,臉上的印記在女子靠近時似乎又開始了細微的蠕動,帶來一陣陣冰冷的、令人作嘔的悸動,不斷提醒著他身處何等恐怖的絕境。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敗木門,那股混合著厚重積灰、潮濕霉斑和濃郁到令人窒息的尸臭氣息再次如同實質(zhì)的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直沖腦髓。屋內(nèi)依舊狼藉破敗,厚厚的灰塵覆蓋一切。
然而,當秦封清的目光,帶著巨大的心理準備和無法言喻的恐懼投向里屋的土炕時——
他整個人如遭無形的重錘猛擊,瞬間僵直!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驟然收縮到針尖大??!
空了!
土炕上空空如也!
原本如同噩夢烙印般、扭曲疊放在那里的兩具尸體——他視若親生的養(yǎng)父秦禱泉和養(yǎng)母——不見了!
只剩下炕上凌亂骯臟的被褥,以及……被褥上那兩灘深褐色、粘稠發(fā)黑、如同巨大污血凝結(jié)而成的、尚未完全干涸的人形輪廓污漬!
那污漬的形狀,依舊清晰地勾勒出肢體極度扭曲的輪廓,散發(fā)出比之前濃烈數(shù)倍的腐爛惡臭!
“不……不可能!!”秦封清發(fā)出一聲瀕死野獸般的嘶吼,踉蹌著撲到炕邊。
他伸出劇烈顫抖的手指,幾乎是本能地想去觸碰那粘稠冰冷、如同凝固油脂的污漬,指尖傳來的滑膩觸感和刺鼻惡臭讓他胃部猛烈抽搐,喉頭一甜,酸水混合著膽汁涌了上來,他死死捂住嘴才沒當場嘔吐。
“他們……他們剛才還在這里!扭曲著……死了!就在這!”他猛地回頭,布滿蛛網(wǎng)般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的女子,聲音帶著徹底崩潰的哭腔和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
“你看到了嗎?那污漬!是他們!是他們留下的!可尸體呢?尸體他媽的去哪了?”
女子靜靜地站在門口,破碎星云般的眼眸冷靜地掃過炕上那兩灘刺目驚心的人形污漬,又掃過屋內(nèi)彌漫的、幾乎肉眼可見的污染靈能和扭曲變幻的幾何光斑。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訝,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切的了然。
“在‘祂’的領域里,物質(zhì)的形態(tài)本就脆弱而可悲。”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定律。
“歸寂,有時并非終結(jié),只是……形態(tài)轉(zhuǎn)換成了另一種更貼近祂意志的延續(xù)。”
她沒有解釋更多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延續(xù)”意味著什么,目光落在幾乎被恐懼和絕望壓垮的秦封清身上,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可以叫我月見塵。你叫什么名字?”
“秦……秦封清……”秦封清失魂落魄地回答,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視線依舊無法從那兩灘象征養(yǎng)父母徹底消失的人形污漬上移開。那污漬仿佛擁有生命,正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存在。
“秦封清?”月見塵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語氣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無法掩飾的波動。
她那雙蘊藏星霧的眼眸瞬間變得銳利如寒冰淬煉的刀鋒,牢牢鎖定秦封清的臉,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視他靈魂最深處的烙印。
“你的養(yǎng)父……是秦禱泉?”她一字一頓地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以及一種驟然繃緊的緊張感。
“是……是他……”秦封清茫然地點點頭,這個名字從對方口中吐出,帶著一種異樣的感覺。
月見塵沉默了,她站在污血月光投射下的破敗門框陰影里,精致的側(cè)臉在明暗交錯中顯得更加不真實。
過了幾秒鐘,極其復雜的情緒,混合著巨大的震驚、深切的失望、以及一種近乎荒謬的苦澀,在她那張近乎完美的冰冷臉龐上浮現(xiàn)、涌動。她極其輕微地吸了一口氣,那聲音在死寂得如同墓穴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呵……”她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無盡疲憊和深刻自嘲的苦笑,那笑聲里沒有溫度,只有被命運戲弄的冰冷。
“命運……真是充滿了惡毒的玩笑。”
她抬起頭,破碎星云般的眼眸重新看向秦封清,里面沒有了最初的純粹冰冷審視,卻多了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意味。
“我來黑星鎮(zhèn),本就是為了尋找秦禱泉教授。”月見塵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疲憊
“傳聞他是這世上僅存的、真正理解‘門’的本質(zhì),甚至可能掌握著某種安全進入‘門’的方法的‘觀察者’之一。為此,我跨越了無數(shù)險阻,甚至不惜背叛逃離家族,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才最終鎖定了這片已被‘門’徹底浸染的核心區(qū)域……”她的目光再次掃過炕上那兩灘刺目的人形污漬,苦澀如同實質(zhì)般在她眼中凝結(jié)。
“……只為向他尋求進入‘門’的方法。沒想到……千辛萬苦抵達終點,迎接我的,竟是他已然逝去的消息,而且是以這種對于一個觀察者堪稱褻瀆的方式。”
秦封清的大腦一片混沌,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泥漿。觀察者?進入門的方法?那個沉默寡言、只會埋頭故紙堆的養(yǎng)父……竟然隱藏著如此驚世駭俗的身份?
無數(shù)的疑問如同沸騰的氣泡,幾乎要撐爆他的頭顱,帶來陣陣脹痛。但他死死抓住了一個最核心、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門……那扇‘門’……到底是什么?!”
他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渴望
“那封信里提到的‘門’!我父母……他們的死……這整個鎮(zhèn)子的地獄景象……都因為它?它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