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議論聲如同沸水般炸開：
“臥槽……林晚晚也太勇了吧？”
“許澈剛才的眼神……絕了！他是不是真的……”
“嘖，看來正主換人了？盛夏這下……”
“你看盛夏那樣子，跟丟了魂似的……”
那些或同情、或嘲諷、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
許澈抱著林晚晚，與我擦肩而過。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氣息。他沒有停頓，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只有林晚晚，在他臂彎里微微側(cè)過頭，越過許澈的手掌縫隙，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睛，透過雨簾，極快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食堂里怯生生的模樣。里面沒有得意，沒有炫耀，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平靜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狽不堪的影子，然后，那平靜的井水深處，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捕捉的……憐憫？
那感覺稍縱即逝，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許澈抱著她，頭也不回地朝著校醫(yī)院的方向大步走去，背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
“盛夏？盛夏！”李薇用力拉著我的胳膊，“我們快回教室吧！你別嚇我啊！”
我猛地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冰冷，牙齒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顫。那股被強行壓下去的反胃感再次洶涌而至，比之前更甚。
“嘔……”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李薇，沖到籃球場邊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扶著粗糙冰冷的樹干，劇烈地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苦澀的膽汁不斷上涌，灼燒著喉嚨，帶來一陣陣辛辣的刺痛。冰冷的雨水和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視線。
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說，會嚇到你。
他把我，獨自留在了那個漆黑、冰冷、充滿暴力和死亡的巷子里。
前世如此。
今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再一次，用最殘忍的方式，宣判了我的位置。
我是一個，會嚇到別人的……東西？
梧桐葉在頭頂沙沙作響，雨水順著葉脈匯成細流，砸在我頭頂、肩上。冰冷的觸感讓我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清明。我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苦澀和臉上的水漬，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盛夏，你……你還好吧？”李薇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張紙巾，眼神里充滿了擔(dān)憂和不解。她顯然無法理解我此刻的崩潰，或許在她看來，我只是因為許澈“移情別戀”而失魂落魄。
“沒事。”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臉，冰涼的觸感刺激著皮膚。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反而壓下了胃里的翻騰。心底那點因為重生而殘存的、對許澈復(fù)雜難辨的舊情，在剛剛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和那句“會嚇到你”面前，徹底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冰冷堅硬的恨意和求生欲。
“我們回去吧。”我對李薇說，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李薇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回去的路上，沉默蔓延。那些探究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但我挺直了脊背，強迫自己不去在意。
放學(xué)鈴聲響起時，雨勢小了些，變成了細密的雨絲。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了學(xué)校后門那條僻靜的小巷口。這里是前世噩夢開始的地方，也是許澈選擇袖手旁觀、將我推入深淵的地方。
巷子依舊狹窄幽深，墻壁斑駁，地上殘留著積水?？諝饫飶浡睗竦拿刮逗偷睦鴼庀ⅰＮ艺驹谙锟?，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
前世就是在這里，我被那幾個混混堵住。他們獰笑著，嘴里噴著令人作嘔的酒氣，粗糙的手掌在我身上肆意游走。我拼命掙扎、呼救，換來的是更兇狠的毆打。骨頭斷裂的聲音、皮肉被撕扯的痛楚、還有那些下流的污言穢語……清晰地烙在記憶深處。
而許澈，他就站在巷口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那個體育生周強，也就是剛才在籃球場被林晚晚擋下致命一擊的家伙，一臉討好地遞給他一支煙：“澈哥，放心，哥幾個有分寸，就嚇唬嚇唬她，幫你出口氣！誰讓她不識抬舉，敢跟你叫板！”許澈接過煙，點燃，猩紅的火點在黑暗里明明滅滅，映著他冷漠的側(cè)臉。他甚至沒有朝巷子里看一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當(dāng)我的慘叫聲變得凄厲時，他皺了下眉，抬手捂住了身邊林晚晚的眼睛，說了那句將我徹底打入地獄的話：“別看，會嚇到你。”
那一幕，像用燒紅的鐵釬，一遍遍燙在我的靈魂上。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的腥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刺痛，卻也讓混沌的頭腦更加清醒?？謶忠琅f存在，但它不再能支配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決絕。
前世，我走投無路，像個可憐的乞丐爬到他腳邊求救。
今生，我站在這里，看著這條象征著我前世終結(jié)的巷子，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報警？
不。太便宜他們了。
我要用他們最恐懼的方式，將他們施加給我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奉還回去。
我掏出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的雨巷口顯得有些刺眼。手指在通訊錄里滑動，最終停留在一個名字上——【彪哥】。這是前世我被拖進巷子時，其中一個混混無意中掉落的廉價打火機上刻著的名字，還有一串模糊的數(shù)字。我當(dāng)時以為只是混混的綽號，后來才在警方的通報里知道，那是這片區(qū)域一個不大不小的地頭蛇，真名王彪，專門干些收錢平事、恐嚇勒索的勾當(dāng)。那幾個混混，正是他的馬仔。
前世，他們受雇于誰？
答案呼之欲出。
周強那聲“幫你出口氣”，言猶在耳。
我找到那個刻在記憶深處的模糊號碼，編輯了一條短信，一個字一個字，敲得極其緩慢，卻帶著千鈞之力：
「彪哥？有條活，接不接？目標：一高校草許澈。價錢，你開?！?/p>
發(fā)送。
幾秒鐘后，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新信息進來，是一個簡單的地名：【老地方燒烤攤，今晚十點，面談?！?/p>
我看著那行字，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小片模糊的水光，映著我眼底深處那片燃燒的、名為復(fù)仇的幽暗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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