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線刺得我眼睛發(fā)疼?？諝饫锵舅臍馕痘祀s著暴雨帶來的土腥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的氣息。遠處手術(shù)室門頂那盞“手術(shù)中”的燈，依舊亮著猩紅刺目的光，像一個永不閉合的、流血的傷口。
沈峰帶著我，穿過這條彌漫著死亡、罪惡和絕望氣息的走廊。幾個護士和病人家屬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又迅速躲閃開。沒有人說話。只有我們沉重的腳步聲，和窗外永不停歇的、仿佛要沖刷凈一切的暴雨聲。
巡邏車就停在住院部大樓的側(cè)門。藍紅色的警燈在如注的雨簾中無聲地旋轉(zhuǎn)，將冰冷的光斑投射在濕漉漉的地面、墻壁和行人的臉上，光怪陸離，如同地獄入口的霓虹。
車門拉開，冰冷的雨絲夾雜著風，撲面而來。沈峰示意我上車。
就在我低頭，準備邁入那象征囚籠的車廂時——
“叮——”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子提示音，穿透了雨幕，從醫(yī)院大樓深處傳來。
我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那是……手術(shù)室門頂?shù)奶崾疽簦?ldquo;手術(shù)中”的燈……熄滅了？
心臟，那顆我以為早已死去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像是被無形的電流狠狠貫穿，猛地一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里，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回過頭。
隔著厚重的雨簾，穿過醫(yī)院大廳明亮的玻璃門，我的視線死死釘在走廊盡頭——
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
穿著綠色手術(shù)服的醫(yī)生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深重的疲憊。他對著外面守候的、空無一人的家屬等待區(qū)（李風只有我，而我正要被押上巡邏車），極其緩慢地、沉重地，搖了搖頭。
一個護士推著平車緩緩跟了出來。車上蓋著……一張刺眼的白布。從頭到腳。勾勒出一個瘦削的、再無起伏的輪廓。
時間，在那一刻徹底靜止。
窗外的暴雨聲，旋轉(zhuǎn)的警笛聲，沈峰低沉催促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變成了無聲的黑白默片。只有那張緩緩推過的、覆蓋著白布的病床，在我放大的瞳孔里，占據(jù)了一切。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用他精心設計的死亡，完成了對我最后的審判和……他所謂的“救贖”。
手腕上的金屬冰冷刺骨，胸口的位置卻空得像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一切感覺。那只撫摸著胸口的右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上車。”沈峰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輕輕推了一下我的后背。
我像一個被抽掉了提線的木偶，沒有任何反抗，甚至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順從地、僵硬地，彎下腰，鉆進了巡邏車冰冷的后座。
車門在身后“砰”地關(guān)上。沉悶的響聲，像是給一切都蓋上了棺蓋。
車廂內(nèi)瞬間陷入一種奇異的昏暗與寂靜。前排儀表盤發(fā)出幽幽的冷光，映著沈峰和駕駛座警察模糊的側(cè)影。車窗外，密集的雨點瘋狂地敲打著玻璃，將外面旋轉(zhuǎn)的藍紅警燈扭曲成流動的、光怪陸離的色帶，像不斷淌下的、彩色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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