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小哥。”我又來到了那兩塊巨石旁邊,那熟悉而恐怖的雙手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小哥,你手上的皮真好用,嘿嘿,那個孩子的皮膚我也收下了,謝謝,謝謝你的朋友,嘿嘿。”我震驚并憤怒地回答道。
“原來是你啊,你知道我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什么嗎?不僅僅是我的手,也不是那些可惡的兔子。我奉獻(xiàn)的是我的勇氣和永不放棄的希望。”那雙怪異的手縮回了石縫里,然后一個熟悉的面孔和聲音傳了出來。
是大品的聲音和臉龐,他說:“啊?你在跟我說話嗎?這里好冷啊。好冷好冷,救救我,真的好冷,哥哥,請找到我的身體,這里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
我在離奇的幻境中帶著極度恐懼的情緒驚醒了,天已經(jīng)亮了很久了,正午。
我躺在空蕩蕩的院子里,周圍傳來一股讓人心情舒暢的棉花味。
大品昨晚已經(jīng)咽氣了,我不確定他身體的解決是什么,可我總要解決。
焚燒還是埋葬呢...無論如何選擇可能都是孩子的命運(yùn)“本應(yīng)該如此”,并不是我沒保護(hù)好他,
而是瘋病的傳播過于強(qiáng)勁,或許從大品父母床單被子上沾染的。
可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為什么我接觸過無數(shù)個不幸染上瘋病之人的肉體,經(jīng)過無數(shù)個被瘋病毀滅過的村莊,為什么我一直不會染上瘋病。
正思考著的我看向了右手,傷口愈合很快,斷裂的骨頭前已經(jīng)長出了一層皺皺的一層淡粉色的膜,我也并不是不愿意做出什么所謂“同邪祟的交易”,只是我更多是出于被迫,我不知道如果我拒絕那個山精的交易后我會遭遇什么,斷了只手似乎不是最差的結(jié)果。
說起那兩只兔子,昨天起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跑不見了,不過我才不會去在意這些倒霉東西。
但是無論怎樣,我在開始我下一趟的旅途前,我必須再去找一遍那個山精。
我也許是在找借口,也許是報仇,可是又不是那個山精奪走了大品的生命,我這么做真的有意義嗎。
還是我想不開了,因為這個事讓我起了莫名的執(zhí)念。
總之,我上山了。
現(xiàn)在太陽正午時分,我記得路,只要這些鬼魅不用蠱惑我的法術(shù),我肯定能找到那座巨石。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會一直等到山精出現(xiàn)為止,我肯定能知道些什么,就算賭上性命,這都是我的必經(jīng)之路。
走了兩個鐘頭,我找到了那兩個巨石中間,山精出沒的地方。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大白天。
在我印象中,村里口頭流傳鬼魅邪祟都在晚上出沒,也恰好于此時映照上了,無論怎么敲打還是往石頭縫里扔什么,這里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我找了一個木樁搬到了巨石旁邊,我雙手交叉坐在了樹樁上,靜靜等待月亮探頭,靜靜等待山精出沒。
我好像睡著了,但當(dāng)我再次睜眼時,周圍已經(jīng)黑透了。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那雙怪手依然沒有出現(xiàn),我一度懷疑當(dāng)時是否真的發(fā)生過那些詭異的事,真的是我的幻想嗎?
可斷掉的右手告訴我,絕對不是,那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我敲了敲那兩塊巨石,試圖喚醒那個山精。
就在這個時候,有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第一反應(yīng)以為是那個山精。
仔細(xì)一感受,好像并不是那種粗糙的樹枝的感覺,是真正的人手,可這么晚了誰會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叢林深處瞎轉(zhuǎn)悠呢,莫不是那個山精換上了我的手已經(jīng)羽化成仙了嗎?
嗯?奇怪。
我慢慢轉(zhuǎn)頭,看到了一個高瘦英俊、穿著非常灑脫自然的書生樣貌的人在我身后盯著自己的手。
哈哈,你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樣啊,我找到你了!
我有些疑惑地望著這位看起來像書生的人,說道:
你是誰,這么晚了在森林里做什么?
那個人抬起袖子,面帶微笑地望著我,然后用手捋著他那細(xì)碎的胡子,說道:
你問我是誰?那么,你這么晚了來森林里做什么?
我正打算簡單闡述一下我的遭遇,只見那人直挺挺地走向那兩塊巨石旁邊,伸出了一只手扶在了巨石上,巨石瞬間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均勻分布的裂縫。
隨后轟的一聲,兩塊巨石瞬間被炸成齏粉,甚至連一點石塊都沒濺射出來,我的視角中看起來巨石像蒸發(fā)了一樣,我被這一幕嚇得夠嗆。
隨后書生蹲在巨石的位置,用手伸進(jìn)土地里揪出了一副半具骷髏。
我仔細(xì)地看著,那具骷髏渾身白骨森森,唯獨雙手上還有些許肉片粘在手骨上。
我目瞪口呆,難道這具骷髏就是當(dāng)時想要我的手上的皮膚的那個山精嗎?
那個書生依舊面露微笑,依舊在土里翻找著什么。
找到了,還很有彈性呢……你的肌膚。
書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拿著一個熟悉的東西遞給我,是我的手。
今晚的遭遇太過離奇,我想舉起左手的巴掌用力扇一下自己臉,確認(rèn)現(xiàn)在是否真的在做夢。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好像知道我的意圖一樣,然后回答道:
“哎哎,這不是夢,還有你是不是在找這個東西?話說你果然天賦異稟啊,過去這么久你的手還像剛切掉的一樣,新鮮,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里面流淌??赡芤彩沁@個原因?qū)е逻@個山精被沾染了你的血被克死了吧...”
我心想這個人到底在講什么啊,什么天賦異稟,什么克死了山精,雖然這個手看起來的確異常的新鮮,或許是面前之人施展了何種妖術(shù)。
無論如何,就算找到這只手又有何用,骨頭已經(jīng)斷掉了,就算華佗在世也不能醫(yī)好吧,可他這話說的莫非...
“別詫異為什么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整個世界我也就只知道你在想什么,其他人可不....算了,把手伸過來。”
我眼睛睜得大大的,原來此人真能看透人心啊,絕非什么等閑之輩,可他好像只能看透我,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當(dāng)時被驚得啞口無言。
“我也不清楚是害你還是幫你,這是你的命運(yùn)。我的命運(yùn)就是找到你,找到那個不會染上瘋病的人,你懂吧,無論你愿意還是不愿意,你最好把右手伸過來。”書生說道。
我自知敵不過此人,也不敢胡思亂想了,我把斷掉右手的胳膊伸了過去。
他看到我抬手了,急忙抓住我的右手,說道:“早就該這樣了,這么久了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現(xiàn)在比你還興奮啊...你現(xiàn)在先閉上眼睛。”
我照做了,我把眼睛閉上了,幾乎同一時間,我不清楚書生在做什么,但我感受到一股劇烈...不,起初劇烈,隨后上升到極點的痛苦,像是剛剛愈合的傷口,正在用數(shù)萬把刺刀戳向傷口,骨頭正在由內(nèi)而外地迸發(fā)出什么東西,我甚至能感受到堅硬的骨頭在我的表皮之下蠕動!
痛苦的來源就是我的右手手腕與手掌的交界處,甚至比切開時更痛苦,是一種絕望的痛,我忍受不了,可盡管掙扎,奈何身體挪動不了半分,眼睛也睜不開,整個人就僵在哪里。
“別那么心急...就快...好了。”
一股涼風(fēng)吹在我的臉上,頓時覺得渾身舒暢,全身沒有一絲痛苦的感覺,我內(nèi)心和身體都平靜了下來,我一看我的右手,像做夢一樣,真的連上了手掌。
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但它的確完好如初,甚至我都看不到曾經(jīng)斷開過的任何痕跡。
我試著扇動手掌,我用力握著拳頭,我激動地一拳打在了樹上,打得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
我欣喜若狂,我趕忙問那位書生,我雖然不知道這么晚了你來森林里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是誰,你的名字是什么,但我依然想報答你,我該如何報答你呢。
書生瞇著眼睛笑著,說道:“我是誰?我來告訴你吧,我剛才第一次拍你肩膀時我比你現(xiàn)在還激動,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疑惑地?fù)u著頭。
他繼續(xù)說道:
“哈哈,因為呢,從我來到人間開始,我一直在尋找那個不會瘋狂的人,也就是不會得上瘋病的那個人。也許你并不知道我是誰,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準(zhǔn)。我來到人間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按照本能傳播容易肆虐的瘋病,第二個目的則是找到那個不會瘋狂的人,這就是我來人間的目的。”
我聽到這番話感覺天都要塌了,我之所以出來旅行,就是為了找到救病解藥。
可面前的這位書生居然自稱是傳播瘋病的那個人,這一瞬間我承認(rèn)我內(nèi)心某處基石遭到了劇烈的顫動。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可能說話說得太匆忙了,其實我并不是什么瘟神或是殺人不眨眼的妖魔。我之前已經(jīng)說了,這一切都是我的本能,我的第一個存在的意義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但第二個關(guān)于我存在的意義即將實現(xiàn)。你知道我拍你的時候這么興奮嗎?那是因為凡是被我手觸碰過的人,哪怕只是一下,也會瘋癲三日最終安樂至死。現(xiàn)在我第二個存在的意義就是找到那個不會得瘋病的人,讓他接替我接下來要走的道路,所以也就是你。”
我沉默了,這些話語像冰雹一樣砸向我,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書生又說道。
“以上兩點是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不過這也是我的本能,我必須遵循本能不是嗎。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吧,我的本能告訴我這是最后交代的事了,請善用你的右手,如何衡量任何問題都是你的選擇,結(jié)局...也就是你路途的終點歸你自己決定,我的旅途結(jié)束了年輕人。”
我相信了他的話,我似乎理解了一些,理解了天命,理解了他的存在的意義。
“我的路是什么樣的?我能拯救大家嗎?”
書生呵呵一笑,轉(zhuǎn)過身去,“我不在乎了,那是你的路。我只需要樂觀地去實施我的本能,而非對別人指指點點的。還有啊,別告訴大家我是瘟神什么的,我只是遵循我的本能,雖然我一直嚷嚷著本能是如何產(chǎn)生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一種感覺,你應(yīng)該會知道。”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我納悶書生為什么要讓我“善用”,我抬頭剛想問一下何為“善用”,卻發(fā)覺書生已經(jīng)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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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去威尼斯,我們錯了,我們受了傷,我們汲取了教訓(xùn)。
伊文日志_2004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