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咖啡漬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蔓延,如同陸沉此刻在胸腔里瘋狂炸裂的恐懼與混亂,狼藉一片。那句“省了離婚費”的詛咒,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重生后搖搖欲墜的偽裝,將他靈魂深處最骯臟、最不堪的罪孽,血淋淋地剜了出來,暴露在刺目的陽光下。
“簽,還是不簽?”
林晚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卻像重錘般砸在陸沉幾乎停跳的心臟上。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纖塵不染的指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定著他慘白扭曲的臉,欣賞著他靈魂被撕裂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她是魔鬼!
她也是重生者!她帶著前世所有的血淚和刻骨仇恨,回來了!
她就是來索命的!那份協(xié)議,就是她精心編織的、等著他親手跳進去的焚身火坑!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瞬間淹沒了陸沉所有的理智。前世戛納雨夜那失控重卡帶來的瀕死劇痛、冰冷刺骨的海風、身體被擠壓變形的絕望……還有此刻林晚那洞悉一切、帶著殘忍快意的目光……所有的畫面和感受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恐懼之網(wǎng),將他死死纏住,勒得他幾乎窒息!
他不能簽!簽了就是再次踏上通往毀滅的老路!就是親手把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可不簽……眼前這個女人,這個知曉他所有不堪和未來軌跡的復仇者,她會放過他嗎?她剛才那番話,字字誅心,句句見血,已經(jīng)將他逼到了懸崖邊緣!她手里握著的是足以將他徹底摧毀、身敗名裂的核彈!
“我……”陸沉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死,每一個音節(jié)都擠得異常艱難,帶著破碎的顫音。他死死盯著茶幾上那份如同死亡契約般的協(xié)議,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渙散又緊縮。冷汗大顆大顆地從他額角滾落,砸在深色的西裝褲上,洇開深色的痕跡。扶在沙發(fā)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劇烈地顫抖著,幾乎要將昂貴的皮革抓破。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無限拉長??諝饽坛沙林氐你U塊,壓得人喘不過氣。陽光依舊燦爛,咖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蕩,卻都成了這無聲酷刑的背景板。
林晚并不催促。她只是安靜地坐著,指尖停止了敲擊,目光沉靜如水,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最終掙扎。那平靜,比任何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都更令人膽寒。
“簽……我簽!”陸沉猛地閉上眼,如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帶著一種豁出去般的絕望嘶啞,“我簽!只要你別……”
“噓——”林晚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抵在唇邊,打斷了他試圖附加條件的徒勞掙扎。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鋒利的弧度,眼底沒有絲毫動容,只有大仇即將得逞的快意寒光。“陸總,簽字之前,我想你最好先看看這份協(xié)議的……完整版。”
她優(yōu)雅地從隨身的手袋里,取出了另一份明顯更厚、裝訂也更正式的文件。深藍色的硬質(zhì)封面,透著一股冰冷沉重的法律氣息。她將它輕輕放在那份被咖啡漬玷污的白色協(xié)議旁邊,動作輕柔,卻帶著千鈞之力。
“之前那份,不過是開胃小菜。”林晚的聲音如同冰珠滾落,“這份,才是我真正想和陸總‘合作’的內(nèi)容?;榍皡f(xié)議?不,它更像是一份……賣身契。”
她微微傾身,纖長的手指翻開那份深藍色的文件,精準地翻到其中一頁,然后,將文件緩緩推到了陸沉面前。指尖在某個條款上輕輕點了點。
陸沉的心臟狂跳著,帶著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幾乎是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那份重若千鈞的文件。視線艱難地聚焦在林晚所指的條款上。
只一眼,他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