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爺爺背回來一具尸體。
當時我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可爺爺卻說,這是為了我背回來的。
我叫趙天池。
生于八九年七月十五。
七月半,鬼節(jié)。
小時候我爺爺就經(jīng)常跟我說,我本不該出生,是他花了七年陽壽,換我一條命。
這話我一直不信,用現(xiàn)在的流行語,我覺得他就是在PUA我。
畢竟我爺爺這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爺爺年輕的時候還是舊社會,有一年發(fā)大水,顆粒無收,為了混口飯吃,進了外八行,跟著人當響馬。
其實他就是個小嘍啰,響馬中的底層。
殺人放火不敢,也就踩踩點,放放風,站站隊,助助威,充充數(shù)。
有一次他們黑吃黑,劫了一群倒斗的。
從大當家開始挑寶貝,然后是二當家、三當家,按照座次,一路分下來。
輪到我爺爺這種底層的時候,好東西都讓人挑完了,就剩下一口棺材了。
爺爺就跟吃了大糞一樣,捏著鼻子把棺材拉回來了。
蒼蠅腿再小也是肉啊,棺材也能賣倆錢,總比什么都撈不著要好吧。
回到家,爺爺就要開棺。
他打算把里邊死人扔了,把棺材賣了。
結(jié)果開棺之后,爺爺就跟著了魔一樣,跟大當家說,他不干了。
為了能從響馬脫身,爺爺自己拿著刀,在小腿肚上扎了三刀,刀刀對穿。
離開了響馬之后,爺爺也沒有賣棺材,而是天天守著棺材念念有詞。
緊接著,他又迷上了風水,整天掐掐算算,還弄了幾張黃紙,在那畫符。
結(jié)果當然是沒什么用,村里人都說,爺爺中邪了。
后來到了新社會,爺爺這些舊賬就被翻出來了。
當過土匪,搞過迷信,太典型了。
那幾年,爺爺給整的老慘了。
為了不連累全家人,爺爺主動劃清了界限,搬到了村里墳地旁邊的小屋,自己過日子。
至于那口棺材,爺爺說扔了,大伙沒找到,也就姑且信之了。
后來到了新時代,我奶奶讓他搬回來,他說不搬了,守著墳地過習慣了。
當時我奶奶就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帶著我爸和我二叔回家了。
爺爺雖然和全家人分居了,但是也時不時來家里轉(zhuǎn)轉(zhuǎn)。
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爸命中無子。
結(jié)果轉(zhuǎn)年我媽就懷孕了。
爺爺臉都不帶紅的,說這是他暗地里給作法祈福來著,幫我爸逆天改命了。
當然了,這話沒人信。
十月懷胎,我活蹦亂跳來到人世間。
但是我身體虛的要命,風吹草動就要生病。
有一次爺爺給我弄了點中藥,我的身體好了很多。
爺爺趁機提出來,讓我跟著他住,他幫我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
因為爺爺之前露了一手,所以我們?nèi)叶加淇斓耐饬恕?/p>
我跟著爺爺,每天吃飯前,先喝一碗苦藥湯。
睡覺前,爺爺還要教我一本老書里的東西,全都是關(guān)于風水、符咒之類的。
等我會走的時候,爺爺就把我?guī)У綁灥乩镞?,讓我對著一個無名的墳頭磕頭,說是和里面的人拜天地。
我們那地方,體弱多病的小孩,經(jīng)常會認石頭、大樹做干爹。
現(xiàn)在爺爺讓我跟墳頭拜天地,我也沒多想,以為跟祈福差不多。
到我七歲的時候,那年夏天特別奇怪,老是打雷。
尤其是晚上,明明晴空萬里,卻總有滾滾雷聲。
聲音還特別大,好像是從墳地傳來的。
那段時間爺爺急的吃不下飯,嘴里一個勁的嘟囔“遮不住了”、“時候還沒到”之類的。
有天晚上,他徹夜未歸,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門忽然被敲響了。
我揉著眼睛打開門,看見爺爺一身土,氣喘吁吁地,讓我?guī)兔Α?/p>
我朝他身后一看,差點嚇尿了。
他背回來一具尸體。
爺爺看了我一眼說,怕什么,這是你的人。
我這才知道,之前爺爺讓我和墳頭那啥,并不是開玩笑的。
爺爺把尸體放在了我床上。
尸體的臉被爺爺用一張黃紙遮住了,看不到真面目。
我只知道她身上一點腐爛的跡象都沒有,皮膚特別白。
爺爺說,別看了,以后圓了房,有的是時候看,現(xiàn)在幫我把棺材拖進來。
我問爺爺,這是不是當年他當響馬的時候遇到的古棺。
爺爺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多說。
我倆找了一輛板車,好容易把棺材運到家里。
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棺材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給咬穿了。
爺爺把那個洞補上了,又刷了一層又一層朱砂,然后把尸體放回去,重新封好了。
他沒把棺材帶走,而是鋪上被褥,讓我以后在棺材上睡。
那天晚上,我根本睡不著,但是后來居然適應了。
也許是從小和墳頭成親的緣故,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自從我開始在棺材上睡覺之后,那奇怪的雷就不見了。
而我這一睡,就是十年。
十七歲那年,爺爺生了一場病。
我爸要送他去醫(yī)院,他拒絕了。
他說他自己心里有數(shù),這是大限到了,去醫(yī)院也是浪費錢,沒用了。
當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床前,跟我交代后事。
爺爺說,他死了以后,要用那口古棺安葬。
至于棺材里的人,我得守護好了。當年的婚約,一定要遵守,否則必有災禍。如果有人來搶奪女尸,一定不要怕,要幫她一把。
說完這話,爺爺就陷入昏迷中,當天晚上就去世了。
我跪在爺爺靈床前,哭的泣不成聲。
全家人都趕到了爺爺?shù)男∥?,包括早就去城里闖蕩的二叔也回來了。
我跟家人說,爺爺臨終前吩咐,要用古棺下葬。
二叔嘀咕了一句,說老頭對這棺材念叨了一輩子,臨死還要睡在棺材里邊,什么癖好啊這是。
嘀咕歸嘀咕,爺爺?shù)倪z言還是要照辦的。
奶奶問我,那口棺材在哪。
我指了指我的床,說我被褥下面就是。奶奶頓時氣炸了,恨不得把爺爺從靈床上給揪起來。
我爸和二叔,兩個人合力把棺材打開了。
頓時,一股陰森森的寒意,從里面溢出來。
我湊過去看。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尸的臉。
她十分漂亮,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
整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是白蠟燭捏成的。
我看著她的臉,不由得想:這么漂亮,當我媳婦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惜,她是死人……
這時候,我目光向下移,看見女尸高高的胸脯上,貼著一張看起來十分古老的黃色的符咒。
我一下就慌了。
壞了,這女尸是被人鎮(zhèn)壓在棺材里的。
這說明……她曾經(jīng)尸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