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氣爽地和季婕一起出現(xiàn)在餐桌上，除了胡師傅之外，一干女生當(dāng)中只有我一個男生了，胡師傅一個中年油膩大叔，開車又不喝酒，女生們基本忽略了他的存在，我就萬花叢中一點綠，感覺還是很好的。
季婕說大家都喝點酒，無酒不成席，能喝不能喝的我看看，到時我也心中有個數(shù)。
有女生嬌滴滴喊：“我和可樂，我喝不了酒。”
“我也喝可樂，我一喝就臉紅。”
季婕沖兩個女生笑笑，你們這是在我面前撒嬌呢，這樣子是沒法出團的，出門你就是導(dǎo)游，你是在工作，你是在照顧幾十個人，撒嬌扮可愛你還是留著在你們男朋友面前再用。
季婕說每天照顧客人吃飯，作為全陪，檢查菜品質(zhì)量是必須做的事情，走到客人面前，有些客人因為客氣，有些因為氣氛，當(dāng)然有些還有點亂七八糟的想法，叫了喝上一杯酒常有的事。你以為客人說說而已，不用理會，一推了之，人情世故都要的，客人尤其是領(lǐng)隊在眾人面前沒有面子，你還想帶好這個團？
“一直和大家強調(diào)，服務(wù)業(yè)態(tài)度比能力強，喝多少是能力問題，喝不喝是態(tài)度問題，抿一口也是喝。人情世故你得通曉，別說什么不喜歡被強迫，誰叫你是導(dǎo)游呢？”我說，在這行，每天面對的就是吃喝玩樂，總是一副仙女樣不食人間煙火，那是不可能完成好工作的。
和客人打成一片才能做好工作，游客認(rèn)可你了，一路上偶爾有個不太滿意的地方，看在你的面子上有時候也就過去了，不計較了。
和游客關(guān)系相處好的導(dǎo)游會給游客留下很好的印象，再次出去玩時指定你的可能性就大了，這樣的導(dǎo)游就不擔(dān)心沒有業(yè)務(wù)了。
當(dāng)然，那些年，也有客人特別喜歡灌醉導(dǎo)游，對導(dǎo)游有非分之想的，這是另一個自我保護的范疇。
氣氛有點嚴(yán)肅，剛才還群情激昂的場面被季婕這么一說，大家都沉默了，有人在反思自己的行為，有人會想自己的處境，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qū)別，反思自己的會考慮自己是否接受這個行業(yè)，能否適應(yīng)和如何適應(yīng)的問題，而考慮自己處境的人大概就是在顧影自憐，萬般委屈了。
“來，為這次公司改革取得好效果。”再看季婕，已經(jīng)春風(fēng)拂面了。這情緒變得真快。
所有人這次都端了酒杯，但大多臉上的表情還有點凝固。
“開心起來，一會給大家發(fā)工資。”不知道季婕要玩什么。
“對了，想點開心的事情，跟上節(jié)奏。我就像告訴你們，以后這種事情多著呢，很多客人領(lǐng)隊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們要適應(yīng)，不要一點事都掛在臉上，不開心的時候就想點能讓自己好受點的東西，像演員一樣。”季婕原來用心良苦，在這呢，按她的意思，既然打算用這些人了，難得有機會，教一些綱領(lǐng)性的東西，給孩子們一個方向，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前要有個高人指路，這才進步得快。
我說季姐你這樣培訓(xùn)幾節(jié)課，大家想不優(yōu)秀都不行。
季婕說你們自己修行吧，我要應(yīng)付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沒空理會你們，幾個團以后客人的反饋就回來了，做得怎么樣決定你們自己的前途。在人家地接，掙錢的套路老導(dǎo)游都不會教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最終還是靠自己去悟，自己的事情自己上心點。
季婕說如果你們?nèi)匀怀霾粊恚揖驮倩謴?fù)以前的操作模式。我愿意給我們大家一次機會。
季婕在員工面前的狀態(tài)仍然是比較高冷，哪怕是笑，也讓人感覺到壓力從上而下。
季婕吃了點東西，說有事先走，讓我們大家自己繼續(xù)。季婕出門，沒有叫我一起的意思。
季婕一走，氣氛立馬嗨起來，苗菱說季總太兇了，看見都發(fā)抖，東哥你就不怕？
劉璐說季總只對女人兇，對東哥可不會，你們都沒看見她看東哥的眼神，那是溫柔得很的，對，簡直是寵溺。
苗菱說季婕現(xiàn)在沒有男朋友，會不會是看上了東哥了？一幫人還不敢想象，我早都已經(jīng)是她季婕的人了。
“現(xiàn)在沒有男朋友，以前有過嗎？”我覺得我問得好傻，自討沒趣。季婕怎么可能以前沒有前任的？
“當(dāng)然有了，多金又漂亮的女人，怎么會沒男人追？這種?；壍呐?，大學(xué)都不知道換多少個男朋友了。”
“是我有這樣的條件，我也天天換男人，難不成只允許男人換女人？”
“季總是顏控，上次那個就很帥。比東哥都帥。”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了，心被刺痛了，我沒法做到不把這事掛在臉上。
“東哥不高興了，你們拿人來比干嘛？我覺得東哥比那人帥。這各花入個眼。要我選我就選東哥。”苗菱看我話也不說了，臉上很灰，以為只是有人說季婕的前任比我?guī)泜易宰鹆恕?/p>
“你喜歡你拿去，從你第一天看見東哥那天我就看出來了，看見東哥來辦公室你就兩眼放光。”
“我覺得東哥和苗菱還是挺配的，郎才女貌。”女生們在拿別人取笑的時候是真敢說。唯恐天下不亂。
只是老胡沉得住氣，我和季婕之間的關(guān)系他知道得最多，但他不說。
苗菱說喜歡也不行，我不是她的菜，她還是嫁個本地人吧，兩個外地人在這里，戶口都沒有一個，以后孩子讀書都難辦。大概就這意思，分析得很理性，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城市的冷。
在許多人眼里，我已經(jīng)邊緣了。
“胡師傅，你們家有什么親戚還是光棍的，離異無子女也可以，苗菱急著嫁呢。”有人起哄，將老胡也拉進來了。
“我那些親戚都忙著呢，忙著排隊相親。甭管博士生，碩士生，都要找個北京男人，北京男人搶手得很。”老胡能說會道的本色被激發(fā)了出來，說這一段帶著滿滿的優(yōu)越感。
“那是人家當(dāng)年讀書太苦，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讀書還那么苦，人家北京的孩子進清華北大可比外地的學(xué)生少大幾十分呢。”
“那可不？北京戶口就是吃香。”老胡說的大家艷羨不已。哪里顧得了身邊還有我這么一個外鄉(xiāng)人。
季婕從外面回來，拎了一點水果，問有人醉酒了嗎？
“這氣氛，哪里會喝醉酒？”
季婕將水果放到桌子上叫大家吃，然后剝了個橙子給我，季婕說她最喜歡剝橙子皮，而且要剝得干干凈凈才滿意。
做導(dǎo)游的很多人都有很怪異的嗜好，而我最喜歡的就是折牙簽，先是將牙簽用牙齒咬斷，然后雙手在一節(jié)一節(jié)對折，無論坐在哪里，只要面前有牙簽，就忍不住這個動作，我不確定是不是潛意識里有一種心情要表露又必須壓抑著，而這個動作成了出口。
散局了后大家各自散去，兩個女生順路，正好跟著我們的車，我問季婕剛才去干嗎了？是不是單純想出去走走。
季婕說難得聚會一次，給大家放松一下，她在里面大家太緊張。
“真想讓她們放松，剛開始不說那么話嚇唬她們就可以了。”我說出自己心里所想。
“那是不一樣的，該說的始終要說，都是為她們好。”季婕說。
“人又不是機器，想笑就笑說哭就哭。”我懟季婕。
我和季婕先下了車，老胡繼續(xù)去送人。
“曉東你今天怎么了？聽得出來心里有怨氣。”季婕心細如發(fā)。
“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要嫁給本地人？苗菱她們都是非本地人不嫁的。”畢竟心虛，所有的錯都不是季婕的錯，我自找沒趣而已，我像個亂發(fā)脾氣又收不回去的小孩，想到剛才的這個問題避重就輕掩飾了一下。
“你為這個慪氣？有錢了什么資源你買不到？”季婕沒想到我居然世俗到被這個問題困擾。
“不是，有錢也買不到北京的戶口。沒有戶口孩子就讀不了好學(xué)校。”
“真是服了你，今天怎么想這么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哪里需要你憂國憂民了？”季婕站住看了我一會。看得我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
在季婕眼里我自然是多慮了，我完全不用擔(dān)心，一切不都是有季婕嗎？這些問題我不需要面對的。
我說萬一哪天季婕不要我了，在這大北京城，我連個老婆都討不到了。
“我怎么會舍得不要你？你是我撿到的一個寶，我會好好珍惜的。”季婕的話把氣氛帶回了比較輕松的位置。我心里也豁然開朗了。
困擾我一路的前任問題，硬生生地被我壓了下來。這個結(jié)沒有辦法解開，只有隨時間淡化。
我想我應(yīng)該在意的不是她愛過誰，而應(yīng)該在乎她愛著誰。
季婕說季廣達同學(xué)又約局了，叫你過去陪他打牌。你自己去哦。我明天沒空。
“你都沒空，我過去干什么？”
“我沒空，所以你要過去呀，幫我頂住他，不要讓他看見我就老逼婚。”
“我干嘛要頂，我樂見其成，他逼得緊點我們就可以結(jié)婚了，我巴不得這樣。”我不知道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難道在她心目中根本就沒規(guī)劃過我們的前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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